30. 步虚声

《九重春色》全本免费阅读

这日正逢十五,万俟宗休沐,他撰写的这书不过刚开了个头,林锦却比他自己都上心,他有些惭愧又欣慰,但王陂眸光犀利,他不愿扫兴,只得劝说林锦早些出门赏雪。

他自然是拉车的那个。

万俟宗堂堂一个六品京县县官,看起来还是个“大财迷”,可另一方面,他这人又极小气,手底下就一个小厮名叫吉祥的,还是他从前同村好友,衙门里的快手啊库夫啊这些人,除了公事,私底下他从不爱使唤人家,也不蓄奴养婢,凡事都亲力亲为,事必躬亲,与别的官员极不同。

雪还在稀稀拉拉下,几人出门时路上并没有多少行人,到西山时已至正午。

西山二百寺,山路崎嵚,非一日可尽揽,几人直接攀石蹬上华严寺,这座寺庙在半山腰,回瞻帝京,浮岚渐隐,很多寺庙与勋贵的陵墓都隐匿在皑皑白雪之下,山林中一片静谧,佛音绕耳,雪压松柏,入目是一片洁白无瑕的世界。

怪不得如今越来越多的妇人借礼佛之名出游了,外面的世界确实比闺中那一方天地要阔大的多,见过这样壮丽的山川,谁还甘心做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劳什子大家闺秀呢。

王陂与万俟宗不知何处亲热去了,山中有风,风一吹身上的夹袄就得捂紧,不然灌进来大风,受了寒就不好了。

大雄宝殿梁架高悬,佛祖塑像宝相庄严,佛前立一佛子,着茶色僧服,清妙朗润,沉静而有礼,有二三妇女跪在他面前请香求签,皆一脸崇拜地仰视他,整个殿中烟雾缭绕,如在仙境。

林锦端跪在佛前许愿,一求陈家人能度过此劫,二求儿子平安长大,三求她能乍富多金。

磕完头又难为情地想,佛祖会不会嫌弃她想要的太多呢。

那佛子斜睨过来,蒲团上跪着的少妇一身灰褐色打扮,若不仔细看,着实会漏看她那张精致的小脸,她生得妍冶,气质却沉稳,还有他极喜爱的体态。

如今京城里小门户里的女子都不这样穿着,她不施粉黛,脸上涂灰粉,可见她是为遮掩美貌,却不知在有心人眼里,遮掩住的美貌更让人心痒。这类女子往往身贱聪慧,只求自保,她们洁身自爱,庄重自持,毁灭起来才更让人疯狂,他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样合心意的套子了。

那几名贵族妇人还在聒噪,佛子心中急切,他引几人入寮房清休,在她们饥渴的眼神底下逃之夭夭。

再一入殿,那少妇却早已不知所踪。

佛子多时未遇感兴趣的猎物,如何能轻易放她离开?他闭眼沉思片刻,再睁眼阔步往天台走去。

这里极少数人知晓,离华严寺东门很近,东门一向紧闭,鲜少有人知晓此处是华严寺俯瞰帝京最佳观处,有些爱瞎琢磨的人才能找到。

那少妇果然一人凭栏远眺,兴致极好。

佛子喉咙滑动,眼中透出邪肆光芒,心说这何尝不是一种心有灵犀呢。

他轻轻走过去,一管儿迷烟细细一吹,她就似柳叶一折,摔晕倒地。

佛子抱起柔弱无骨的美人,开了东门,虽怀抱一人,依旧健步如飞,往山下奔走而去。

……

山下一片无畏林,树木高大,遮天蔽日,幽深静谧,此处人迹罕至,佛子在此建有茅屋,作为清修之用。

脚步声在雪地里索索作响,林中很静,佛子却觉今日路程太远,心中不由添了些急躁。

“淫僧,放下手中女子!”跛脚道人从林中窜出,拦住佛子去路。

佛子眯眼打量,对面那个跛子臞仙雪巾,身板瘦弱,一身皂色星云纹法氅破烂不堪,甚至连乾坤袋都破破烂烂的。

佛子冷哼一声,“臭道士,你穿着如此僭越,小心被人告到官府发你充军。”

大乾普通道士只能着青衣小帽,这位老道浑身都是真人才能穿的法服。

“秃驴,管你爷爷穿什么,放下怀中姑娘,否则法鞭伺候。”

他手握蛇形桃木手柄,法鞭似蛇皮盘旋于地。

佛子身轻如燕,武功却不甚高,他看得出老道人有些功底,也不再话语痴缠,一个旋身往树林里跑。

老道虽跑不动,手上法鞭却迅如闪电,未等他提步,老道一个甩手朝佛子身上抽去,佛子一个不备,被法鞭搡得后仰,怀中女子从他手中坠落,他欲捞回去,却被老道法鞭抽中背部,顿时疼得抽气。

他恶狠狠转头,面带狰狞,“多管闲事!”

也不再管雪地上昏迷的女人,猛地窜进茂林逃生去了。

跛脚道人也不追,他藏在法袍下的腿受了重伤,能打退淫贼全靠手中法器。

拖着伤腿挪到女子身旁,往她鼻口处抹了些粉末,不片刻女子就从昏迷中醒来。

她眼睛清澈,凤眼微翘,睫毛细密。分明艳蕊玉质,却饱含清淡之气。

神形不谐,芯子变了,老道一眼已看分明。

“我怎会在此?”林锦懵懵然,雪侵入衣袖,她打了个寒颤,迷雾中见老道腿上血流如注,“您的腿受伤了?”

“方才华严寺中窜下来一淫僧,他抱着小娘子一路飞驰,老道我追得急,不小心伤口撕裂……”

林锦想起昏迷前闻到的异香……

殿中那个芝兰玉树般的佛子,众女痴缠的目光……

“那僧人可是二十多岁往上,脸很白嫩,长相……”

“英俊?”

林锦点头。

老道就笑起来,脸上沟壑很深,有种儒者的温和,“人不可貌相,那位僧人曾白衣教教徒,住在汉人聚居的板升城,他与教主不合,索性出逃内地,隐在佛寺多时,他为人好女色,惯常用迷香迷晕女子犯案,老夫一路多番制止,他应当记恨上老夫了。”

林锦还在思考何为板升,老道上前一步俯视她。

林锦不得不转脸迎向他的视线,她脑海中没有任何画面。

为何这样呢?

为何有些人她怎么看都看不到异相,而有些人,她一对视就能看出他将会发生什么呢?

老道人直直盯着她点墨般的眼睛,突然道:“小娘子与我道家有缘,不若跟老道我学学清修之道?或者命理相术也成。”

林锦有些难为情,“我资质愚钝,恐怕深负老人家期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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