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呜呜呜呜

“叶大人亲启:见信如晤。很早以前就想给你写信了,但是娘亲一直说不合礼数,舅舅今天赐婚了,我听说你已经接了旨,所以才偷偷写了封小信给你……最近的都城越发热了,不知道太常寺的冰鉴够不够用,若是不够,你可以差人来找我,我有很多很多冰,都送给你!不过也不能一直吹冰风,容易感染风寒。安乐。”

“叶大人亲启:见信如晤。听说这两天舅舅的心情不好,你千万不要和他顶撞!舅舅人很好哄的,你只消红着眼眶盯着他,他就不会生气了,如果还不行,那就干嚎两声,哭不出来也没事,只要喊得响一点,舅舅就会怕了你了。安乐”

“叶大人亲启:见信如晤。最近我有在很努力的减肥,我的腰围稍微减了一点,现在不到四尺了!但是还是很粗……娘亲的腰才二尺二……我、我会努力的!你有空的话也可以给我写信,差人送到门口就行了!如果、如果很忙的话就算了,我不能打扰你工作。安乐”

……

赐婚之后,徐云瑞总算和叶明玉有了正大光明的关系,他几乎每隔几天就要给太常寺送一封短信,字数大多不长,只有百十来字,但都是他仔细斟酌过的东西,可叶明玉从没有过回音,日子久了,徐云瑞也就有些泄气了。

“娘亲,你说他是不是一点儿也不喜欢我啊?”徐云瑞趴在桌上,手上拿着一杆毛笔,墨汁沾了一手一脸,哪儿都黑乎乎的:“你和爹爹,爹爹从来不这样,他都不搭理我的。”

长阳公主暗自叹了口气,小声劝慰道:“他如今是太常寺卿,当然要最注重礼法,你现在所做的可不合礼数,他不回你,反倒是好的。”

徐云瑞又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我生的不好看……娘亲,你生得这样好看,爹爹也是!怎么我就一点也不好看呢!你说,我是不是不是你亲生的?”

“你胡说些什么!”

徐云瑞一愣。

他原本的语音总是懒散的,拖着长长的尾音,是在与长阳公主开玩笑,但长阳公主却突然变得严厉起来,叫他没由得一窒。

长阳公主也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急促了些,但却没有退让,仍是怒目而视:“这话叫你皇帝舅舅听了去,怕是要把你按在地上打!你可不是别的郡主,你是姓徐的!”

徐姓是大庆国姓,长阳公主和驸马分明不是入赘,但因为皇帝疼宠安乐郡主,在长阳公主请降安乐爵位的时候,赐姓徐,虽无公主之名,却有公主之实。

徐云瑞讷讷道:“娘亲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了……”

长阳公主轻轻舒了口气:“日后与郡马成婚,可千万不能再像现在一般口无遮拦。”

徐云瑞点了点头,他总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些什么,但一时间又什么也抓不住,便就又重新烦恼起了叶明玉的事情来:“娘亲,你说,我能不能去见一见他呢?”

长阳公主一愣:“你去见他做什么?”

徐云瑞小声答道:“我、我想问问他愿不愿意娶我……若是、若是真的不愿意,强扭的瓜也不甜。”

长阳公主气道:“你舅舅的赏赐都已经下去了!还能收回去不成?”

徐云瑞趴在桌上又磨蹭了好一会儿,这才小声开口:“我就是、我就是想当面问问他。”

长阳公主虽然说徐云瑞不合礼数,却从来拗不过自己的儿子,过了两天,真的找来了一张门帖递给他:“三日后,在崔府有一场赏花宴,届时会有不少都城新贵出席,叶明玉也在受邀之列,我会同你爹爹说,让他请叶明玉同行,到时你等在花园子里,悄悄同他说上两句话。”

徐云瑞捏着那张请柬,手心里都出了汗。

崔府是如今都城三公七侯之中的北威侯府,都城里权贵们仔细算算,实际都带了些亲戚关系,就像北威侯夫人与长阳驸马算是表兄妹,故而崔府和徐云瑞也算是沾亲带故……长阳公主作为朝中唯一的嫡出坤泽,小时候的玩伴也同样是千挑万选的,北威侯夫人便是她的手帕交,因而崔府和长阳公主府的关系,又要比别的远亲更亲切些。

叶明玉知道这一点,所以长阳驸马邀请他来这次的赏花宴时他才没有推脱。

“叶大人好啊!”

“哟!这不是咱们的叶大人嘛!先前给你递了拜帖,怎么都不见你来啊!”

“叶大人,这是我的堂弟,如今在太常寺任职,还望叶大人多多照看。”

叶明玉显然是不太会应付这样的场合,看上去颇有些手足无措,好在长阳驸马亦步亦趋地跟着,他才算是没有闹出什么笑话来。

徐云瑞扮成了普通中庸的模样,一副小厮打扮站在了花园子里,手上端着一个圆圆的托盘,想借机同叶明玉说一会儿子话。

恰好两个年轻乾元路过,顺手就拿走了徐云瑞端着的酒杯。

“你说,那叶明玉也真的好意思来!”

“就是啊!真是丢我们乾元的脸……呸,靠妻家上位,真真叫人不齿!”

“也说不好是不是乾元呢!你看那叶明玉生得弱质纤纤,不是说至今都没有乾元信香么?我瞧着,莫不是个娇小的中庸吧?”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了些猥琐的笑容来,第一个人舔了舔嘴唇,又道:“也不一定是中庸,叫我说来,就是坤泽也少有生得那么漂亮的。”

“你们胡说八道些什么!”徐云瑞气急,他手上端着的托盘里还放这些瓜果,劈头盖脑的便往那两个男人的脸上砸去:“你们一介白身竟然妄议朝廷命官!不要命了吗!”

那两个乾元被砸了个正着,一人怒道:“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你这个贱奴!疯了吗!”

徐云瑞冷笑道:“我倒是不知!陈文杰,礼部侍郎的外甥;尤邵斌,都城府尹的表侄……如今这在都城也算是什么有头有脸的人物不成了!”

陈文杰和尤邵斌两人心下一阵惊骇,都城里的年轻乾元数不胜数,他们在其中并不显眼,也的确算不上是勋爵子弟,只不过都和要员沾亲带故的,别人也常给三分薄面,如今这小厮竟能一语道破他们的身份,若是今天的话传了出去,光是长阳公主府就够他们吃一壶。

两人对视了一眼,陈文杰突然抬腿,一脚踹上了徐云瑞腰上。

徐云瑞避之不及,整个人就摔进了花丛里。

尤邵斌便抢过了托盘,往徐云瑞的头上砸了好几下,边砸边道:“你这个满口胡话的贱奴!莫不是还要诬陷我二人不成!看你还敢不敢乱说话了!”

骚动大了点,就吸引了别人的视线。

长阳驸马去同北威侯说话了,叶明玉恰好走到附近,便见两个乾元对着地上的一个小男孩拳打脚踢。

“两位兄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叶明玉连忙走了过来。

花丛里趴着的那胖乎乎的小男孩紧紧伏在地面上,把脸牢牢地埋进袖子里,身上一身粗布麻衣,圆嘟嘟的白嫩手臂上蹭了好几道红痕,沁出了些血色,他整个人可怜巴巴地蜷成了一团,压塌了几枝正艳的花儿。

陈文杰见是叶明玉,唯恐徐云瑞胡言乱语,又往徐云瑞身上踹了一脚:“原来是叶大人……这崔府的奴役也不知吃了什么东西,□□的竟是说起了胡话,还拿果品砸了咱们兄弟二人一身!若不教训教训他,咱们兄弟二人颜面何存!”

叶明玉皱眉道:“这是崔府,就是崔府下人做错了事,也该是崔府的人来管束,二位……越俎代庖了吧?”

陈文杰笑道:“不过是个下人,我们也只教训一二,怎么?叶大人觉得,我们二人做得不妥?”

周围的人陆陆续续地围了过来,显然是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明玉并不反驳,只点了点头:“不错,二位做得的确不妥,我已经说了,既是崔府的下人,也该是崔府的人来管束才是!”

陈文杰又是一声冷笑,还不等他说什么,地上蜷着的徐云瑞便小声开口:“我、我不是崔府的下人。”

他自小被人捧在手心里,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弗一开口便哽咽了声音,眼眶一热,就滚下了一串泪珠来。

叶明玉一怔——

这声音,倒是似曾相识。

他看着地上那个圆滚滚的身影,突然反应了过来,连忙蹲下身去捧小孩儿的脸,徐云瑞只觉丢人,硬是不肯抬头。徐云瑞这般作态,叶明玉更是确认了他的身份,立刻脱下了自己的外衣把徐云瑞整个包裹了起来。

他回过头,看向了一边站着的崔府家丁:“将这二位公子带去正厅里吧,再把长阳驸马、北威侯,都请过去。”

崔府家丁面面相觑。

陈文杰却是吓了一跳,他梗着脖子道:“怎么!叶大人还打算在崔府动用私刑不成?”

叶明玉抬眼看向了他,眼神十足冰冷:“这是长阳公主府的人,挨了你们好一顿打,难道不该叫长阳驸马为他主持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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