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抬嫁妆

很快就到了婚礼。

徐云瑞实际上晕乎乎的,周围的一切好像都围绕着他在转,又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没什么关系,他就像是一个大型的玩偶,被人搬过来搬过去,一会儿是在脸上涂涂抹抹,一会儿是在身上比比划划,除了用细线绞面时徐云瑞疼得嗷了一声,其他时候他都很安静地跟着人走来走去。

长阳公主又哭了,自己养了十三年的小孩儿,马上就要到别人家里去了。

徐云瑞只好安慰她道:“娘亲,咱们家就离一条街,就是走过来也才一炷香的时间。”

长阳公主气得用粉色的小拳头在他胸口锤了两拳,徐云瑞觉得很尴尬,因为他终于发现,自己不光是脚很大,就连手也要比长阳公主的手大了一圈。

“郡主,你再吸吸肚子。”

一个小侍女站在徐云瑞的身后,她的手上握着两根很粗的棉质布绳,这也是徐云瑞想出来的法子,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分明已经和努力地在锻炼了,但是腰围怎么也掉不下去,分明长阳公主才二尺二,自己的爹爹两手就能全部圈住啊!

所以他去问了大皇姐要了一个“秘法”。

就是用棉布做得裹腰把肚子紧紧裹起来,虽然这治标不治本,但至少能够保证一时美美的。

“唔——”

徐云瑞憋着一口气,又努力收了收。

小侍女一个人拽不动,又来了两个一左一右拉好,她跑去前面,按住了徐云瑞的小肚子。

总算是把裹腰缠好了。

三个纤细的小侍女额头上都沁出了一头的细汗。

只是徐云瑞现在看上去更加奇怪了——

他挺着胸,虽然他是坤泽,但到底不是女子,理论上来说应当是没有胸的;整个人都微微向前倾,胳膊看上去越发圆润,只有肚子平坦了……腰围也,也勉强细了点。

徐云瑞很满意,他憋着一股气,套上了八宝流仙裙。

八宝流仙裙不是正红色,按理来说不能当做婚服,但是皇帝疼宠,又叫人做了内衫外衣,看上去这条八宝流仙裙像是婚服中的点缀,虽少了些喜庆,但越发雍容华贵……徐云瑞穿着近十层的衣裙,一摇一晃地走到了外间。

长阳公主替他戴上十来斤重的纯金头冠、沈思贤给他盖上了红盖头。

叶明玉很快就到了。

因为繁复的衣裙和十来斤重的头冠,徐云瑞梗着脖子一动也动不了。

只看到一双红色的锦靴,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郡主。”徐云瑞听到叶明玉这样唤他:“咱们走吧。”

徐云瑞突然有些害羞起来,他很想点头,但是不行,因为头冠太重,他一低头就会掉,于是他很矜持地伸出了手,搭到叶明玉的手上。

而后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比叶明玉还要大一些!

叶明玉却并不在意,他似乎知道徐云瑞现在不方便动弹,借力给了徐云瑞,助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徐云瑞比其他新娘方便运动得多,他穿得是平底布鞋——

一般而言,新娘都会穿上增高的婚鞋,让自己显得高挑一些,当然不同的鞋底也有不同的寓意,常见的有如:步步高升、足下生莲、光耀门楣等等……

但是徐云瑞抵死不从。

他穿平底鞋都和叶明玉差不多高了——

实际上他已经比叶明玉高了,但他不愿意承认。

然后戴着个金冠,披着红盖头,再穿一双高出几公分的鞋!和叶明玉站在一起……叶明玉越发像是他抢婚抢来的压寨公子。

新娘从堂屋出去是不能走路的,得要有人背着上轿,这个人一般是娘家哥哥,但是徐云瑞并无嫡亲的兄长,皇帝便大手一挥,说自己有六个乾元儿子,随便徐云瑞挑选。

六皇子年纪小,身体不好,胆子也小,被早早排除了。

五皇子出身卑微,与徐云瑞的关系也十分冷淡,当然也不合适。

四皇子的外祖恰好去世,他回临安出丧,不在都城。

三皇子才被徐云瑞打过,更是不肯给徐云瑞撑脸。

这差事最后就落到了大皇子和二皇子身上,大皇子和二皇子与徐云瑞的关系都不差,但是听说要把徐云瑞从堂屋背到轿子上,两个人俱是连连摆手,大皇子甚至还想去外省办事,以免遭到此等虐待。

儿子们不主动,皇帝也不高兴,想了想,便叫大皇子和二皇子一人背一段,在中门交换。

皇帝想的当然是给徐云瑞做面子,这大概也是大庆历史上唯一一个出嫁由两个皇子背出门的宗室坤泽。

可民间听说了却全不这样觉得,大多是觉得大庆明珠体重惊人,一个皇子是背不动的。

大皇子已经等在一边了。

他两腿一分,气沉丹田,微微弯腰,轻喝了一声,将徐云瑞背到了背上。

叶明玉站在一边,难得觉得有些好笑。

徐云瑞今日穿得鲜艳夺目,大皇子背着他,不像是背着个新娘,反倒像是背着一抬嫁妆。

大皇子半步半步地挪到了中门,看到了已经等在中门的二皇子时已经气喘吁吁了。

二皇子眼神不好,奇怪道:“皇兄?瑞瑞呢?你背着抬嫁妆做什么?”

叶明玉没忍住,露出了个忍俊不禁的表情来。

好在徐云瑞头上盖着盖头,不然看到这个笑容,没准又要干嚎起来。

大皇子挥汗如雨地转过身:“快,瑞瑞,接过去。”

二皇子这才意识到,这一坨小山一样的红色,并不是什么嫁妆,而是今天的新娘。

他咽了咽口水,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弯腰去接,仍是被徐云瑞砸得一个踉跄。

徐云瑞偷偷用手拧了把他胳膊,报了方才的“嫁妆之仇”。

二皇子因为眼睛不好不能射箭,自然也不会有人让他参军,和常年习武的大皇子三皇子不同,他是安逸惯了的,只走了两步路,便就两条腿都开始打颤了。

徐云瑞压低了声音道:“皇兄!你走快一点!走慢了更累!别耽误了瑞瑞的吉时!”

二皇子憋着一口气,唯恐自己和徐云瑞两人都摔在地上,粗声粗气道:“现在、现在……是我、和……皇兄,背……一会儿,下轿!郡马、郡马……可!可怎么办!”

中门到大门口也才百来步距离,二皇子挪着脚步,总算是磨到了正门边。

徐云瑞急道:“那怎么办!郡马这么瘦!”

二皇子气喘如牛:“我、我怎知!怎……怎么办!你、你不是!减肥!嘛!你、你害死你!你皇兄了!”

他终于把徐云瑞放在了轿前,腿一软,差点瘫坐到地上。

徐云瑞的轿子也是特制的,当年长阳公主出嫁,坐得是十六人抬着的巨大步辇,四周挂着红色纱帘,微风吹拂,露出佳人隐约身姿,这是先皇既想要别人看看自家女儿有多漂亮,又不想让人看见自家女儿有多漂亮的矛盾心态下的产物。

当时为长阳公主抬轿,成为了禁军之中乾元们最骄傲的事情。

徐云瑞的轿子则完全不同。

他坐得并非是人力抬起的步辇,而是马匹拉着的红色车厢,皇帝大手笔地批了四匹纯白的大宛良驹拉车,这四匹骏马在他成婚后也会作为嫁妆一同归到他的账下,别的姑且不论,用来收买武将,那是一拉一个准。

这车厢用得是上好的木料,里面更是垫着各种柔软的布匹绢织,车轮上裹着一层软胶,人坐在其中半点也不觉得颠簸,车顶上的木板可以开合,里面放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脚下的木板也能拉开,放着一只冰鉴,马车行动起来带着的风,能让车厢里凉爽异常。

车厢里并非只有徐云瑞一人,还有一个喜娘随他一起坐着。

这位喜娘也是千挑万选出来的,本身是二品诰命夫人,膝下儿女俱全,乾元坤泽都十分健康,八字肯定也十分富贵,若非是徐云瑞成亲,她是不可能来做这个活计的。

“郡主饿了的话,可以吃些点心。”

喜娘笑道:“我想郡主大概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滴水不沾了吧?”

徐云瑞惊讶道:“您怎么知道?”

喜娘轻笑:“我也是成过亲的人,怎么会不知道?想来也没有休息好吧?”

徐云瑞瞪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他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今日就要成亲了能少吃一口也是好的,从昨晚就开始饿着了。

喜娘打开了一边的隔板,从里头端出了一小叠云片糕来:“只能吃一点垫垫肚子……郡主不能移动身体,手上的苹果也不能乱动,我来喂郡主吃。”

徐云瑞有些尴尬,他本来就饿着,平日里也没有仔细听成婚的那些规矩,刚刚被人塞了个苹果,还当是给他吃的呢,忍了好半天才忍住。

喜娘把云片糕掰成了一小片一小片,徐云瑞化着妆,若是蹭到了口脂,恐怕妆就花了,是以只能小口小口的吞进嘴里含着抿下去。

徐云瑞微微前倾,张大了嘴去接那云片糕。

突地,空气了传来了“嘶拉”一声。

车厢里顿时一片死寂,徐云瑞惊恐地看着面前的喜娘,未料喜娘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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