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三任皇后

谁知徐云瑞却先开口了:“那个周锦渊,是谁家的坤泽?是……是英国公的周么?”

叶明玉一怔:“你怎么会这么想?”

徐云瑞气道:“周慎己那个死小孩,见谁都是一张棺材脸,竟然还能和你‘说几句话’,该不会他就是那个周锦渊吧!”

叶明玉好气又好笑:“英国公才八岁呢!明玉今年都二十了,郡主自己算一算这个时间,怎么可能呢?”

徐云瑞想了想似乎也有些道理,他的手指扣着床单,恨不得把那刺绣扣出一个洞来:“那……那郡马和我说,那个周锦渊,和英国公府有没有关系?”

叶明玉长叹了一声:“是有些关系。”

徐云瑞忿忿:“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周慎己那个小鬼不怀好意!你可千万别理他们,英国公府的都是短命鬼,大家都觉得他们晦气!”

“郡主!”叶明玉的语调难得强硬了一些:“慎言!”

徐云瑞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

自他和叶明玉成亲一年多来,别说是吵架,叶明玉就连重点的语气都不曾有过,如今竟然为了英国公府的人对自己这样严厉!他也知道英国公府满门忠烈,可那也是十几年前的英国公府了,现在的英国公府和以前的人有什么关系呢?不就是皇帝舅舅脑子有病,非要周家人坐在国公爷这个位置上么?

他对以前的英国公府还有些敬畏,可对现在的英国公府实在是没甚好感。

尤其是周慎己,长着一副死人脸,对谁都是冷冰冰的,若是再大几岁,晚上出门说不定都要被人当作是黑无常!

他骂错了吗?

叶明玉竟然凶自己!

徐云瑞越想越生气,半晌,竟还咂摸出了些委屈的味道来。

他往床上一躺,拉着被子就把自己卷了起来,气哼哼道:“我生气了!睡觉!”

叶明玉看着他这副模样,又是不知如何是好了,只好在他身边也躺了下来。

徐云瑞一看就没睡着。

他这个人霸道得很,若是睡着了,不仅在床上四仰八叉的,甚至还会手舞足蹈,而且一旦接触到叶明玉,定然是手脚并用的把人箍进怀里,手上又没轻没重的,叶明玉连挣都挣不开,后来叶明玉发现,若是被徐云瑞抱住了,一定不能挣扎,越挣扎他就抱得越紧,恨不得整个人都缠在自己身上。

只有他还没睡着的时候,才会像是现在这样,规规矩矩的,一动不动。

“郡主,明日诚德学院第一天开课,我要去讲一段话……晚上或许会晚些回来。”叶明玉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口道:“唉,孙大人也会去……也不知我能不能招架得住的。”

徐云瑞很护短,护短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一般而言,叶明玉只要稍稍示弱,徐云瑞便会立刻打蛇随棍上。

果不其然,徐云瑞在被窝里动了动。

叶明玉觉得好笑,他装模作样地轻叹了一声:“唉,孙大人一直不喜欢我……上一次的信德学院开设,硬是和我说道了好半天,连午膳都没赶上。”

徐云瑞明显闷不住了,他偷偷在被窝里转了个身,面朝着叶明玉。

叶明玉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仍是仰躺着,看着床架子上的木头雕花,唏嘘道:“希望明天一切顺利……罢了,我与郡主说这些也不好,倒显得我一点也没本事了……要不然还是准备两个馒头,总好过饿一下午……”

他话音未落,徐云瑞便一掀被子,从被窝里暴起,怒气冲冲道:“孙昌杰还在找你麻烦!他疯了吗!”

叶明玉在被窝里偷偷捏了捏自己的虎口,才勉强没有笑出声来。

孙昌杰是礼部尚书,年纪大了,言官出身,官是个好官,清廉正直,也不爱结党营私,像他这样的性格能够做到二品大员,除了祖坟上冒青烟没有别的解释,毕竟也是从先皇时期从政至今的,“优异”事迹数不数胜数,诸如:

先皇时期,在大殿上摔断了象笏,大骂当时的丰王草菅人命。

先皇时期,脱了鞋往当时的右相头上掷,单方面暴打右相,指着鼻子骂其卖官鬻爵,如同叛国。

先皇时期,当朝摘了自己的乌纱帽,并辱骂先皇,不册立七皇子为皇储就是眼瞎心盲。

第三件事情干完之后,他因“殿前失仪”,被流放三千里。

未曾想还没出山海关,七皇子便被册立为了太子。

太子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便把孙昌杰的罪行改为了贬谪,当时孙昌杰行至明州,便命他就地做官。

七皇子,就是太子,也就是当今圣上,登基之后,便把孙昌杰从明州调回了都城,并任其为礼部尚书。

在孙昌杰担任礼部尚书之后,他仍然没有消停。

皇帝一共有过三任皇后,第一位是元后,元后的身份并不高贵,是皇帝还在做皇子的时候娶的正妻,当时的太后无甚势力,对儿子的婚事也插不上手,皇帝便娶了元后,两人算是少年夫妻,很有几分情分。

可元后福薄,好不容易捱到了皇帝登基,自己又生下了嫡长子,结果染上急症,很快便逝世了。

第三任皇后便是如今的安国公嫡女,陆氏。

其中却夹杂了一位追封的皇后,这位皇后的出身也同样显贵,乃是英国公府的嫡女,原本要接元后的班,但却因为英国公府一朝倒下,气急攻心,很快过世。可以说,既无皇后之名,也无皇后之实。

但孙昌杰觉得这样不行,他在早朝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发起疯来,诅咒皇帝:“若是不追封英国公嫡女周氏为后,大庆亡国指日可待!”

把皇帝气得差点吐血,要不是孙昌杰的确有从龙之功,家里也没有什么势力,本人又年近古稀,皇帝真恨不得把他拖去菜市场杀头。

徐云瑞每次听到孙昌杰的平生,都觉得这个人上辈子一定功德无量,不然这些事情,常人做一次就足够诛连九族了。

礼部和太常寺之间,常有事务交叠的时候,孙昌杰也因此常与叶明玉有所争执。

这两个人一个六十好几,一个方才弱冠,正是老人和新人思想的碰撞,不少人心疼叶明玉,觉得他被这么个蛮不讲理的老东西缠上了。

叶明玉却知道,孙昌杰是真的有本事,不仅对那些典籍著作烂熟于心,甚至对书院也有一番自己的理解和构想,两人有时说着说着便会忘了时间,孙昌杰又是个情绪激动的,兴奋起来说话的声音就响了不少,还常有拍桌子蹬椅子的事情发生,旁人在屋外,听那动静还当叶明玉是被打了一顿。

毕竟孙昌杰连当朝打人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这门一关,叶明玉不知受了多少苦!

徐云瑞也是其中之一。

叶明玉不若别的乾元强健,尤其是脾胃,少吃一顿都会绞痛,信德学院是都城开办的第一所新制学院,他与孙昌杰两人为此忙得焦头烂额,常有忘了吃饭的事情发生,有一回深夜回家,疼得满头冷汗,呜呜咽咽的,给徐云瑞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此后,徐云瑞便像是防贼一样防着孙昌杰。

“别这么说孙大人,”叶明玉浅笑:“他也是为了书院好。”

徐云瑞仍是生气,骂骂咧咧:“烦死了!他总不让你吃饭干什么?他当人人都是他!六七十岁了还火气旺盛?真是人老了要成精,我的天呐!郡马你是没见到,那天我出门买东西,突然看到个衣冠不整的乾元光着脚在大街上跑,我定睛一看,那不是大理寺卿的小儿子么?他一边哭一边跑,尖叫着喊‘我错了!我错了!孙大人饶了我吧!’一路从朱雀大街跑到黄庭巷……我的天呐!那可是整整一条朱雀大街啊!”

叶明玉笑着看他,徐云瑞婚后老实好一段时间,后来发现叶明玉对他实在没有什么底线,便越发放飞自我,以往在长阳公主府不敢说的粗话脏话,如今也敢对着叶明玉絮絮叨叨了。

“我一听孙大人,我就知道是孙昌杰这老匹夫……我的天呐我的天呐!你都不知道,那老头儿都快七十了,愣是举着一根棍子,追了他整整一条街,一条朱雀大街啊!一边追一边喊:本朝官员不得狎妓!□□!你竟然从青衣楼里出来!我定要参你一本!”

徐云瑞说话时会忍不住做出些契合的姿势,看上去比唱戏的还要绘声绘色:“我真的……我可真的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人家这才刚进吏部呐!再说了,您现在是礼部尚书,又不是言官,哪儿有参吏部官员的道理!你是没瞧见,沿街百姓都在那儿哈哈大笑,似乎都欢快极了!”

叶明玉心想,这都不能欢快么?这可是白捡来的戏码,还不是每天都能看得到的。

徐云瑞叹了口气:“我也不是说他不好!但是过刚易折……他都快七十了,怎么就不懂这个道理呢!”

叶明玉揉了揉他的脑袋:“孙大人行事自有他的道理……明日诚德学院开门,你要不要来看看?”

徐云瑞一怔,小声道:“我能来么?”

叶明玉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当然能来……孙大人还有点怕你呢,你来了,我就不怕错过饭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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