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不是所有人都能抬起几十斤的金属井盖，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身轻如燕、飞檐走壁。如果有辅助道具还可以尝试一下，但贫穷的兰妮显然没有那种东西。
“我宁可被电死在布鲁德海文安全屋的沙发上，也不想摔死在哥谭一个无名小巷的垃圾堆里。”兰妮抓着一根生锈的铁栏杆，像是吊单杠一样尴尬地挂在房屋外部的消防梯上，既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试探着迈了一脚，愣是没找到落脚点，又默默把脚缩了回去。原本那个位置的踏板被她踩断了，这可不是她体重的错，只是这□□年久失修，还刮坏了她的裤子。
“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机会，我会尝试拿角落的撬棍打开井盖，而不是爬这玩意儿。”兰妮又尝试了一下，以失败告终。
她觉得自己从没那么倒霉过。
系统：“你该锻炼一下上肢力量。”
“科学数据表明，女性很难完成引体向上，即便是经过锻炼。”兰妮委婉地提醒系统。
系统：“……”
系统回忆着自己认识的女性们，一个两个都能做出各种超高难度系数的动作，灵巧柔韧如猫女，强悍迅捷如神奇女侠。
兰妮面对的这点距离，不就是胳膊和腰发力，把脚甩上去的事吗？
想到这里，系统停顿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犯了一个惯性思维的错误。
从绑定兰妮到现在已经有八个小时，兰妮表现得极为从容不迫。
她会独立思考，加以判断，听从建议，提出质疑，再加上如同亡命之徒一般夸张的飙车手段，以及面临突然枪击的镇定反应，更是让系统忽视了某些问题——
兰妮·艾迪身上或许存在疑点，但她的确是一个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女孩。
她不是罗宾。
“不过谢谢你的建议，我会考虑增强上肢力量，以免某天被吊在外面阳台上下不来……呃，如果我能脱险的话。”兰妮仰头看了看天台的高度，其实离得也不算远，但她爬不上去了。
见兰妮好脾气地说话，并没有因为逃跑路线难度太高而无端发出指责，系统反思了一下自己。
他是不是对兰妮的要求有些太高了？
毕竟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是不会毫无淑女形象地爬上爬下，甚至于去钻臭烘烘的下水道的。
“你会没事的。”系统安慰道。
“可是我手麻了。”兰妮干巴巴地对系统说，“而且我发现口袋里的手机不见了，可能落在了车里，或者别的什么地方。”
系统：“……”
丢了手机，车子被炸，又被困在这里，相当于失去了手头可用的通讯设备。情况不太好，但系统知道兰妮不是苦恼于糟糕的现状，或许有那么点，不过她沮丧的原因更多是因为没有钱。
“没事，还可以买新的。”
“谢谢你，B，你是最好的系统。”
“……”
系统简直想要叹息了。
他们之间的交流并不是对话，脑内意识交换在瞬息内完成，从兰妮跑进巷子到困在消防梯上不过五分钟，但她觉得像过去了一年，怎么也想不通今天为什么这么糟糕、且漫长。
最麻烦的是——
“刚才那伙人还在打扫街道，他们认为那辆车是企鹅人的，少了驾驶员，他们会进这条巷子搜查。”系统提醒兰妮。
“什么？那是我的车。”一提到被炸了的跑车，兰妮愤愤不平，“那个叫企鹅人的很有钱吗？”
系统想了想，企鹅人出身于科波特家族，是哥谭四个最古老的家族之一。因为产业划分不同，四个家族拥有的资本利润还是有区别的，企鹅人不能说是最有钱的那个，但……
“买几辆跑车的钱还是有的。”系统说。
“资本主义。”兰妮评价，“我要找他赔偿。”
系统：“劝你不要，企鹅人很抠门。”
而且车子是被双面人的手下炸掉的。
……双面人也不会赔钱。
系统顿了顿，觉得自己思维被兰妮带跑偏了。
他最终还是对兰妮袒露了一些确切信息，以防这姑娘真跑到哥谭两位超级反派面前去要车辆赔偿——还是为了夜翼的车。
“企鹅人不单纯只是个生意人，他目前掌控了哥谭地下一半的黑帮势力，另一半是双面人，现在他们打起来了。”
“抢地盘？他们一直这样？”
“不，以前还算安分，现在缺少某个角色。”
“噢，他们少了一个共同的敌人，所以开始内斗。”兰妮很快理解，“能威慑住他们的肯定不会是警察，要不然也不可能黑帮当街火并都没有一个警察过来。”
“GCPD已经尽力了，他们忙不过来……”系统没再继续说下去，他提醒兰妮，“那些人进来之后不会第一时间看上面，你得想办法在他们发现你之前离开。”
兰妮：“他们一抬头就能看见一个小傻子挂在消防梯上，不仅不会帮忙，还会把她射成筛子，是吗？”
“他们是黑帮。”系统平静地说道。
好像在哥谭，一切为非作歹的行为都能用“他们是黑帮”来解释似的。兰妮觉得这个城市不太对劲，至少和曼哈顿是完全不同的。
“没有哪个恋爱游戏的女主角会是这个下场，没有！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兰妮不相信自己会这么惨，“B，查阅人物面板，我的幸运等级是E吗？”
系统：“没有那种等级评定。”
兰妮思考了几秒。
“算了，毁灭吧，这个世界。”
系统无视了兰妮的反派发言，因为这些都是不能当真的废话。
这些小问题在系统看来都不算是真正的危机，总有办法能够解决，但对于兰妮来说，光是吊在这里就有她好受的。
系统想帮助兰妮，但有心无力。
他没有身体，还受到了“游戏”的制约，只能当一个依附宿主的系统。
“我们还有时间，别放弃。”系统冷静地观察了周围，再次将扫描图呈现给兰妮，“右侧方三米的地方有个小平台，跳到那里，没有地方给你翻滚，记得弯一下膝盖做缓冲。”
兰妮看了一眼平台，那里有一块防水布，只要盖上它，趴着不要动就可以避开黑帮的搜查，但问题不是这个。
兰妮：“我可以跳到那里，但大概率会受伤，难以行动，我们还没找到格雷森……时间是不是快到了？”
“别管任务，着眼现在。”系统坚决地下了指令，“你要抓不住了，就落在那里。”
如果兰妮不想当场摔死，她只能落在那里。
除非她能做出一个高难度的动作，譬如找到诀窍翻上屋顶，又或者能抓住别人家的窗台，撞破玻璃进门走楼梯什么的。
……实在不行，就叫超人吧。
绝大部分情况下，系统都不会寄希望于旁人。哪怕灵魂脱离身体，还有诸多限制，他都只给罗宾之一的提姆留下隐晦的线索，实际上却并不打算依赖他们来帮助自己解脱困境。
但此刻，系统产生了想要求助超人的冲动。
也许对超人来说，救一个困在消防梯上下不来的女孩儿和救一只困在树上的猫咪没什么区别。当然，这不是在讨论外星人是否以神明的姿态来平等对待地球生物，而是指救援行动都是同一个难度。
最主要的是，超人不在兰妮需要攻略的目标里，不会对后期攻略任务造成阻碍。
系统陷入沉思。
哥谭的夜晚好像比其他城市都要来得更早一些，天开始暗了下来，尤其在是这个逼仄的小巷里。街道外传来密集的枪声，嘈杂的脚步也逼近了，偶尔还能看见火光，而大多数居民选择紧闭门窗。
“你可以向超人求救，只需要喊他的名字。”深思熟虑后，系统对兰妮说。
兰妮：“呃，我讨厌外星人。”
系统：“……为什么？”
作为时刻警戒外星人中的一员，系统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能问出这种蠢问题，听起来像是为氪星人说好话似的。
他还以为大多数女性都不会讨厌超人。
太阳之子，人间之神，怎么称呼都好，她们好像格外喜欢这一款的，就连“外星救援犬”这样的外号都能被当作是情趣。
但兰妮的态度十分坚决。
她像是患有外星人PTSD，宁可从这里跳下去摔断腿，也不想求助超人。
在这个问题上，兰妮表达出来的情绪很平静，甚至有些冷淡过头了：“准确地说，我不是针对超人，而是讨厌外星生物。没什么原因，你就当是纽约大战的后遗症。”
谎言，不是因为纽约大战。
时刻监控宿主心跳的系统给出判断，但他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兰妮：“尽快躲起来。”
“也许你不信，但我觉得男主角是时候出现了，这是一贯恋爱游戏的套路。”
虽说系统给的扫描图上根本没有出现目标信号。
兰妮偏头看了一眼三米开外的落脚点，脚蹬在墙上借了个力，找准位置松开了手。
她已经感受到了地心引力的召唤。
但——
自由下落的失重感可能只持续了短短半秒。
兰妮感觉自己的腰上一紧，下落的势头被掐断了。
她沉默着低头，一条被黑色皮甲包裹着的胳膊正勒在那里，像是奶奶挎着菜篮子去超市抢购——她是那个菜篮子。
而提着她的人则展现出了和奶奶完全不同的敏捷，毕竟没有哪个奶奶会穿着紧身衣、拿着钩索枪在楼上荡来荡去。
“嗨，我想你应该需要帮助？”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紧贴着她背后的胸膛随着发音震了震。
兰妮偏头，缓缓往上抬起眼，勉强能看见对方戴着多米诺面具的半张脸和微微抿紧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