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有没有困难

阮国泰看到唐棠的那一瞬间,双目霎时闪过一道异样耀眼的神彩,全身都剧颤了下,急忙冲唐棠露出一张和蔼可亲的笑脸,连声道,“唐先生是吧?快请坐,请坐!”

唐棠也是第一时间认出了“重伤员”的身份,惊诧之余,充斥在脑海中的部分疑惑,顿时应刃而解,强压下心潮起伏,礼貌地道了声谢,便找了张靠墙的长椅施施然坐了下来,丝毫未留意到阮国泰对他和任世荣的态度迥然不同!

唐棠已经安坐下来,任世荣仍孤零零立在堂中,态度却是毕毕恭毕敬,阮国泰收敛脸上的笑容,停顿片刻,方气度俨然道,“嗯,做得不错,有理有据,当断则断,任警官,比起蔡青阳,你的办案能力,显然更胜一筹!”

阮国泰的口头嘉奖,照理说,对任世荣这样的警察根本毫无意义,甚至有些狂妄自大,但让唐棠惊奇的是,后者不仅没有面露不悦之色,反面是一脸的与有荣焉,态度愈加谦卑起来,“阮主席,您过奖了,我实在愧不敢当!――任某年轻气盛,举止粗俗,之前言语间若有冒犯之处,还请阮主席大人大量,多多包涵!”

阮国泰闻言微微一愕,深深看了任世荣一眼,旋尔仰头大笑道,“哈哈――任警官,你多虑了!――我阮某人年过半百,历经千帆,气量岂会如此狭窄,你职责所在,谨守本份也是应有之事,我又岂会无理怪罪!”

“是,是,阮主席胸怀广阔,平易近人,是我胡思乱想了,惭愧惭愧!”

任世荣和阮国泰的对话,唐棠听在耳中,就象猜谜语一样,实在是搞不懂,只是有种朦胧的明悟:警察不象警察,市民不象市民,这个世界真奇妙!

阮国泰豪爽地冲满脸歉疚和忐忑的任世荣摆摆手,一锤定音道,“好了,些许言语争执,不过是小事一桩,不必再提了!”

顿了顿,阮国泰加重语气问道,“――那个小姑娘,唔,是叫任爽吧?任警官?”

“是,是的!指证唐棠的女孩是叫任爽,据说还是受害者韦烁的好朋友,所以我认为她的指证,不足为信!”任世荣闻言,忙上前几步,放低音量道,“对了,阮主席,您德高望重,是仁厚长者,我可受不起您警官的称呼,如果不嫌弃的话,以后就叫我小任吧?!”

阮国泰闻言略略沉呤了一会,用一种极具威慑力的严肃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微微欠身的任世荣,好半响,方意味深长地朗声道,“好啊,看得出你也是个洒脱爽直的痛快人,那我就倚老卖老,称你一声小任了?!”

任世荣欣喜若狂地高声应道,“哎!――阮主席抬爱了,今后有用得着小任的地方,您尽管吩咐,我随时效命!”

任世荣的反应,虽然称不上奴颜媚骨,但看在唐棠眼中,却是毫无骨气,实在是让他感觉到极其失望和齿冷,“重伤员”,不,阮主席,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背景,但看他形容气度,谈吐作态,也能猜到多半是非富即贵地上位者,但,这不代表就可以让一位执法者俯首贴耳,巴结讨好吧?!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任世荣和阮国泰,一唱一合,配合无间,却是给唐棠,补了一堂名为黑暗现实的生动鲜明的教学课程,让他大开眼界的同时,也是感慨万千!

“好,快人快语,有勇有谋,你这个孩子性子不错,我喜欢!――小任啊,以后有时间,欢迎你过府做客!”

“是,阮主席错爱,小任荣幸之至!”

“嗯,言归正传!那个,对,任爽,这小姑娘心术不正,竟敢血口喷人,诬告我的恩公唐小哥,若不小惩大戒,传扬出去,我阮国泰颜面何存?这样吧,小任,你把人交给我,我会找人好好教育她,让她明辨是非,重新做人,怎么样,有没有困难?”

“回阮主席的话,没问题,我这就去办!”

“呵呵……小任,你果然是眼明心亮的聪明人,以后私人场合,你可以叫我泰爷!”

“是,泰爷,小任记下了,多谢泰爷提携!”

听到任世荣恭恭敬敬地叫出了“泰爷”这两个字,唐棠险些没一口将隔夜饭吐出来,心道枉我先前还认为你是出污泥而不染的正直警察,没想到,同样是一丘之貉,拍马溜须、阿谀奉承地功夫,简直让人叹为观止!

“阿龙,你跟小任走一趟,把人带回去,悉心教导,早日让她迷途知返,洗心革面!――还有,要记住,一定要好好招待她,不得怠慢,要让她感到宾至如归,懂么?”

“我懂的,泰爷,请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保证让您满意!”

阮国泰口中的阿龙,年龄大约三十六七,已是临近中年,但身材依旧雄壮如山,面目狰狞凶悍,浑身散发着一股有如实质的浓重杀气,唐棠可谓记忆犹新,此刻,再次看到对方回话时,铜铃般鼓起的眼珠中,透出的那股森寒凌厉,后背立刻便生出一道阴凉的冷气,心道,任爽啊任爽,我们无冤无仇,谁让你埋没良心冤枉我?这下好吧,胸口纹着龙头的恶汉亲自招待你,不死也要脱层皮,你要倒大霉喽!

“阿龙,小任,你们去吧,我跟唐先生聊两句!”

“是,泰爷!”

任世荣和阿龙,不约而同地向阮国泰欠身行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接待室!

佑大的房间里,除了茶几上那套蒸腾着袅袅水汽和醇厚香气的紫砂茶具充满活力,就只有唐棠,阮国泰,阮文秀,这三个从交际关系学角度分析,完全可以称得上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大眼瞪小眼,噢不,各怀心思地互相注目,不动声色地暗自观察,空气中氛围顿时陷入一种诡异莫名的格调中!

良久,气度不凡、威严慑人,年纪已是步入知天命阶段的阮国泰,在唐棠我拘谨惊诧的眼光中,竟是抛开虎头拐杖,扔掉把玩的银色铁胆,放下摆在茶几上打满石膏的右腿,匪夷所思地长身而起,旋尔俯身抓起已经滚沸的茶壶,将清翠通透、香气四溢的茶水,注入一只古香古色的茶盏中,捧在手中,龙行虎步地向唐棠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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