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起身吧,这个梦境还不够完善。”
我从蒲公英海里面起来,对看过我些许记忆的柴郡猫说。
“只是一个童话,你其实”祂慢悠慢悠的摇着尾巴,眯着眼睛享受永眠乡的微风,不紧不慢的说着——直到被我打断。
“童话总该再漂亮一点,起码得把月亮上面的桂花树完善,我可不想涛涛被他的女儿说成说谎话的成年人。”
“她其实早就知道了月亮上面”
“那能怎么样?”
我看了正在试图让我停留在这里休息一会的柴郡猫,彻底否定掉它的请求。
“只要她未来来过这里,或者有人来过这里。”
“我的故乡依旧”
我顿了一下,感到有些词穷。
我的故乡依旧。
话似乎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无论是故乡依旧,还是故乡的痕迹依旧存在这个世界上似乎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我找不到它了,我的后来者们也找不到它,但是他们有一个可以当做故乡的地方。
我在这里,在梦中听着他们的诉说就好了。
27.
“金乌从东边升起,围绕着它跑一个白天,直到黄昏祂的姐妹月兔代替祂的旅程。”
“月亮上面有座宫殿,里面住着月兔。宫殿外面有颗桂树悠久不变。”
“西边有片荒野,荒野里面有个女孩带着她的四个伙伴冒险,去讨伐年老的女巫。”
“在那片荒野边上有几个王国:有一个王国的公主如雪一般;有一个王国的公主在坟墓中间采集荨麻只为她那十二个变成天鹅的哥哥;还有一个王国于海之中,它最小的公主因为爱情变成海上无望的泡沫。”
“北边是一望无际的雪原,狼群与鹿群在雪原之中驰骋,聆听着北地的风鸣。”
“东边……东边……海上有三个岛屿,那是远古的仙山。群龙镇守于此,守卫海上的明珠。”
……
我一边述说着自己所能回忆起来的所有童话,一边看着永眠乡的变化。
每说一句都像是在身上剜去一个部位。
我一共说了十个童话,割裂走自己身上所剩下来的全部权柄。
柴郡猫不忍的扭开头,不愿在看我的惨状。
最初的分裂并无悲伤,直到最后,都没有什么太多的痛苦,像是一个旅人说完了自己的全部。
只是有一种隐痛在身体上面缓慢浮现,最后一点点的酿就悲伤,窖藏孤独。
无人同行,唯一人踉跄独行。
最后这一程,黑夜不能陪着我接着走了。
28.
不再是人了。
我看着自己背后的翅膀。
它已经羽翼丰满,不再有眼睛在哭了。
我已经不需要哀哭了,因为这是最后一程。
我看着自己身上的鳞片。
它已经闪烁鳞光,不必因恐慌收敛了。
我已经脱离旅程,归于最后的终点。
我留恋的看了一眼世界,我所留恋的世界。
29.
千年不变的风吹拂羽翼,万年不变的云与我同行。
翅膀扇动空气,视野不断变大,变得令人熟悉。
最后变成云海之中,龙演奏的最后一场飞行。
曾经的我透过舷窗眺望云海,思考着若是脱离机器与风同行当是如何的自由和快活。
现今的我穿梭在云层之中,努力向上飞行直至力竭。
30.
龙的葬礼是什么呢?
高傲的龙会容许自己遗留的躯壳成为他人争夺的珍奇吗?
不会的。
所以没有人能找到龙的墓地。
因为龙沉眠的地方只有万物皆不可触及的高空,让他们年迈的躯壳重新成为这天地循环里面的一部分。
想到这里,我终于力竭,闭上眼睛,听着循环在梦境里面的风声。
31.
下雪了。
无论是终年落雪的北国,还是四季如春的海岛都下了一场温柔的大雪。
雪不厚重,也不寒冷,只是降了浅浅的一层,没过多久就化了。
与其说那是一场大雪,倒不如说是下了一场光点,没有些许的痕迹。
它只是一场讣告,告诉龙的朋友,祂离开了。
32.
世界决出了诡秘之主,在落雪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