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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拥抱

四人扒着门,插着耳机,生无可恋地听着他们的醉酒老板在直播间里人来疯。

“齐哥咋回事……没咋,想你们了,播一会儿。”

“其他人知道吗……他们知不知道关我屁事。”

“齐哥摊上啥事儿了吗……没啥,就是某人太惹眼,看着不爽。”

“齐哥几点睡……你们啥时候睡我啥时候睡。”

“齐哥唱首歌……好的,首~歌~”

直播间内的留言快得飞起:

[哈哈哈哈哈慕名而来]

[齐哥是醉了吗哈哈哈哈]

[天哪哥你这是喝了多少]

[看看津渡]

齐客的目光定在了最后一条留言上。

“看看津渡……又是津渡,你们就这么喜欢他?那我把他送你们好不好?”

齐客罢工了,坐在椅子上,抱着胳膊出神。

门外众人大气也不敢喘。费列莱推着向之,用气声说:“向哥咋办,你进去干预一下子呗。”  沈问津于是说:“那我继续做陪聊去了。”

齐客抽筋了似的猛地转头,眼眶也不知是被酒精还是热水熏红了,倒像哭过了似的。

弹幕登时又热情了一倍。

他挑了下眉,沈问津知道他在问:你怎么来了?

他刚转过身,衣角就被人攥住了。清清浅浅的木质香顺着纠缠处渡了来,沈问津在似有若无的香气中恍惚片刻,又把身子转了回来,问:“怎么了?”

沈问津被这突如其来的念头震惊到了。

齐客定定看着他,不吭声,肩胛骨放松下来,端起桌上的杯子,缓缓地喝了一口。

他狠命眨了下眼,终于把这个荒诞的想法抛诸脑后。

明明什么也没变,但沈问津就是感觉,这人似乎开心了点。

齐客面无表情地说:“他们想看你,你先聊着吧,我去一趟卫生间。”

“等什么?”沈问津问。

齐客抬了下眼:“没。”

齐客面无表情地回头瞪他。

“要不……”沈问津突然出声说,“我进去吧。”

弹幕又炸了。

“啊?”

“你就是……?”他转头追问。

“好奇津哥的性取向……你津哥也好奇,他从小到大都没喜欢过人。”

[啊啊啊啊啊啊帅死我]

沈问津窝进椅子里,挑了几条顺眼的弹幕,懒洋洋地回答了起来。

齐客垂下脑袋,往侧后方看。沈问津顺着他的视线追过去,看着了倒在地上的刷牙杯。

“直播间里不是有人想看我么?我去瞅一眼。”

齐客很轻很缓地眨了下眼,摇摇头。

“我咋去啊。”向之甩了甩脑袋,叹了口气,“齐哥看起来现在情绪不太稳定,这一进去了,万一惹他不高兴,保不齐他做出啥事儿来。好在他看起来只是想和观众们聊聊,话多一点,倒没干其他的,不是特别要紧。”

开门的动静不算大,但在落针可闻的室内仍是惊动了看不见的浮尘,令椅子上坐着的那人沉默着回过头。

齐客的浴室里居然挂了幅被亚克力板框起来的拼图画,沈问津在心内吐槽这人连洗漱时都不忘陶冶情操。见老板既然没事,被丢到了一旁的直播间观众们便被沈问津重新捡了起来。

[津哥,齐哥这是咋了啊]

沈问津低头往下看,便看见男人垂着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似乎就准备这么无言到底,一直赖到青年离开。

“嗯。”

齐客的腿很长,松垮垮倚着洗手台的时候,右腿稍稍弯着,睡裤便显得有些不够用,露出了那细而分明的脚踝来。

“敲门了惊动他,反而不好。”沈问津一面说,一面已然攥着门把手旋了半圈,提足悄无声息地溜进了门。

“你叫洗手盆出去?!”沈问津张大了嘴,“洗手盆又没长脚,你这不是为难人家么?”

“什么叫‘都问这个问题’,还有谁问了……哦,今天吃饭,蔓姐也在,就是舞蹈区的翠蔓儿。她问的。”

“齐哥之前说的某人太招摇,某人是谁啊……我也不知道,你们等会儿自己问他呗。”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齐哥喝醉居然是这样的]

“我听见这边的声响,怕你出啥事儿,来看看你。”沈问津说,“所以刚才的那声响是怎么了?”

“十秒内不说的话,我可就走了。”沈问津道。

“那你是什么意思?有啥话兄弟不能听?”

沈问津不说话,慢悠悠踱到了屏幕面前,才晃着手机说:“看你直播呢,观众似乎想见见我。”

[老婆好久不见!老婆眼熟我!]

沈问津:???

“哟,你方才还和观众聊那么欢呢。”沈问津半天不见人回答,嗤了一声,“咋在我面前就不说话,和我过不去?”

……观众比较重要。

须臾,吸了口气。

费列莱闻言一愣,登时瞪大了眼,抱拳拱了拱手说:“大侠,好胆量,受莱某一拜。”

甚至于……听起来有些委屈。

[该死,他好会]

齐客终于有了动静。他抬起头,眼睛微微眯着,眼底的红意更明显了。

说罢,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双手撑上桌面,冲镜头眨了下眼。

“我就是……”齐客顿了下,沉默半晌,转过身,背手倚上了洗手台。

齐客又变成哑巴了,就好像在沈问津面前保持沉默已经成为了一种经年累积的条件反射。他闷不吭声地把椅子回正,面对着屏幕,抿了下嘴唇。

“齐哥这是咋了……今晚优姐请客,席上喝了点酒,也不知道为啥就喝成这样了。”

齐客:……

齐客:……

“所以老板。”他扒上了椅背,给椅子转了小半圈,“你这喝醉了酒就开播,是什么癖好?”

“你就这么直接进?不敲门?”木子问。

沈问津还没反应过来,齐客便已然大步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了。沈问津欲脱口而出的那一声“诶”缩进了嗓子,目光从卫生间的方向收回来,落到屏幕上,见弹幕滚得厉害。

“你少皮。”沈问津握着门把手道,“那我进去了。”

沈问津很头疼。

水龙头没关严,滴滴答答往下落水,沈问津倾身上前,啪地一下按到了底。

“那你咋了?”沈问津问。

“津哥有对象不……咋都问这个问题呀,我单身呢,松下客大伙儿都单身。”

齐客直起身,脸上的水痕半干不干。他闷声不吭地捡起水杯放好,而后也不看沈问津,就对着洗手盆轻轻说:

“老婆我明天生日,祝我生日快乐……好!生日快乐,青春永驻!”

沈问津回瞪回去,憋了会儿,没憋住,差点笑成羊癫疯。

他于是放弃追着齐客进卫生间的想法,叹了口气,乖乖坐上了椅子。

[津哥津哥津哥津哥]

“你出去吧,我没事儿,一会儿就出来。”

“能不能……抱我一下。”

聊了六七句,卫生间的方向蓦地传来一阵乒乓的响动。沈问津心内“咯噔”一下,顾不上“观众比较重要”的念头了,蹙着眉冲镜头撂下一句“等我回来”,便三步并作两步往门口冲。

“就是……可能有点累。”齐客说。

“好了不逗你了老板。”沈问津撑着腰问,“真没事儿?”

沈问津听见他说:

声音有点闷,尾音很低,咬字很慢,和清醒的时候不太一样。

“等会儿。”齐客说。

醉酒的男人眸色愈发深了,睫毛在顶光的照射下投下了浅淡的影子。他的右手微抬,似乎想做点什么,最终还是放下了,落在台面上,指尖应和着窗外的鹰鹃,轻轻敲了两下。

[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老婆]

“那你笑一个。”

齐客张张嘴,看起来就想说点什么,嗫嚅一阵,最终没往外吐。

“想刷牙,没拿稳。”齐客道。

“怎么累?”沈问津道,“做视频累吗?”

“你来干什么?”他问。

……像是在撒娇。

齐客又成哑巴了。

沈问津习以为常,正准备再扯几句有的没的,眼前人忽蹭地站起来,把椅子往旁边轻轻推了点。

“你咋哭了?”沈问吃了一惊,“喝个酒这么多愁善感?”

[让我们说——谢谢齐哥!]

[哈哈哈哈老婆一进去,齐哥就老实了]

他垂着头,像是在数地砖。

沈问津有一刹那的愣神,脑海里走马观花地掠过无数念头,例如齐客今晚喝醉是因为什么,他现在说这话又是因为什么。

待他匆匆忙忙跨进卫生间一看,齐客正撑着洗手台,脸上的水痕未干。听见门口脚步响,他眯着眼望过去,脸上某个瞬间的不耐在看到来人的刹那便消散了,既而转为了某种近乎茫然无措的神色。

一些直觉里的假设浮光掠影似的窜过去,被他用理智下的“不可能”三个字掩掉了,没留下什么痕迹。

他最终还是努力串起了所有画面,得出了一个在他理解范围之内最合理的解释——

齐客或许是想起了曾经一段失败的感情经历。

而他想到他的兄弟这儿寻求安慰。

因着他那沉闷的性格使然,他这安慰求得特别扭捏,以至于到现在才把自己的需求说出口。

可以理解。

作为兄弟,沈问津义不辞容。他没问为什么,而是沉默着抬起头,对上了齐客泛红的眼。

“好。”他听见自己说。

他的双臂揽上了齐客的肩。

清冷的木质香夹杂着一丝丝近乎闻不到的酒味扑面而来的时候,沈问津的脑海里闪过两个念头。

第一,不知道齐客房间里的麦克风收音效果怎么样,他们刚才的对话好像有点……gay。

第二,这木质香挺好闻,等会儿问问齐客是什么牌子的香水。

第32章 试探

室内似乎过于安静了,摩擦着的空气不再流转,沉寂间只能听见不知谁发出的,略有些重的呼吸声。

声响粘连不清。

沈问津默然抱了会儿,背上忽地一沉,令他不由自主地抖了下——

齐客的手慢慢抬起,覆上了自己的后背。

触感熟悉又陌生,他的脑子莫名空白了一瞬。

熟悉是因为,拥抱于他而言是常有的事,对象不一而足,比如周景汀,比如喝昏了头的费列莱。

但是齐客……

他俩最亲密的肢体接触,可能仅限于,他搭过他的肩。

更遑论这种,上半身紧紧相贴,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与心跳的姿势。

……心跳得好像有点快。

他是,那人也是。

木质香海浪般天翻地覆,直到感受到背上的那只手也有些颤,他才被刺了下似的,从包裹住俩人的香气里乍然回过神。

齐客看上去真的很难受。沈问津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兄弟为情所伤,沈问津义不辞容。他拍着怀里人的背,像曾经安慰失恋了八  这句话从齐客的喉咙里闷出来,模糊得很,但沈问津还是听清了。

月优垂眸想了会儿,戳开木子的聊天框,开始打字。

向之:你俩咋啦?直播间半天没人,观众不满了。

这倏然的震动像是给冰面凿了条缝,所有酝酿好的察觉得到察觉不到的情绪都顺着那条缝钻进了冰层之下,气氛一扫而空。

他俩松开了胳膊,却没挪脚,俩人的距离近乎暧昧,影子在暖色的灯光下纠缠在一起。沈问津偏了下头,正准备往外走,齐客忽地往旁边挪了一点。

点赞量最高的评论如下:

津渡和齐客进卫生间干了什么。

“齐哥去干嘛了……他说他去找把椅子。”

齐客:……

……是怕自己蹲着累么?

沈问津看完消息,把手机重新揣回兜里,抬起眼对齐客说:“向之催你去直播。”

[秦如越:我不道嗷我不道,我只知道齐哥的眼神几乎黏斤斤身上了,很显然,关羽和张飞不这样]

目前热度最高的一条帖子是——

“所以这就是你没带cos服的理由?”摄影师瘫着脸。

“你开的直播,你自己不说话,还要我帮你擦屁股。他们问你到底为啥喝醉了,是不是为情所伤。这我真回答不了,你讲两句呗。”

“替你俩撮合撮合?”

怀里人一颤,既而歇菜了似的,再没任何响动-

他说:“是的。”

是向之发来的。

沈问津觉得自己的安慰卓有成效。他很满意,遂再接再厉:“没关系,不管有什么困难,兄弟们都陪着你。只要你一声令下,兄弟们为你两肋插刀赴汤蹈火。”

话题转得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沈问津愣了片刻才道:“人挺好的。”

沈问津以为是他那没话可讲的老板太过无聊的缘故,跟观众朋友们再聊了会儿后便撂了直播,冲齐客抬了一下脑袋:“无聊的话,早点睡呗。”

他这才意识到齐客好像误解了什么。

齐客不说话。

月优矢口否认,语气略显中气不足:“谁不知道舞蹈区一姐月优o最敬业,我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就是昨晚收到了朋友寄来的一大包糖,太好吃了,兴奋得有点睡不着,今早起迟了,路上太急。”

[秦老师你……]

蹲着好像有点累……但也还行。他想。

桌上渐渐堆满了各色手办模型,像是一个随意中带了点精致的小摊。

月优昨晚围观了这场闹剧,兴奋得嗑到了凌晨三点,早起时顶着硕大的黑眼圈和摄影问安。

费列莱接着问:“所以老板你出来干嘛呢?”

然后他扒着扶手蹲在了椅子旁边,直着上半身,在镜头里露出了半张脸。

他在飘窗上坐下来,再次沉默下去,片刻后,点点头,说了声晚安。

室内没开大灯,只有书桌旁的落地灯柔柔地画了一圈地盘。沈问津看着不知哪处射来的光钻过窗帘缝,在飘窗上刻了一道浅浅的印子,忽听齐客蓦地出了声。

昨晚至今,超话的帖子又多了上百条。所有齐津批都化身名侦探柯南,总有人能在犄角旮旯里挖出点不一样的东西来。

齐客想让沈问津坐椅子,沈问津一把把他摁了上去:“你开的直播,你坐主位。”

这句话没过脑子,近乎于脱口而出,连沈问津自己听到这声儿后都愣了愣。

齐客:……

他没让沈问津起来,把椅子放在青年旁边,自己坐上去了,调整了下镜头的方向,让屏幕能完整框进两颗脑袋。

……“偶尔插一句”中的“一句”指的是“嗯”“对”“是的”诸如此类的词,差点让沈问津以为他俩在讲相声,而齐客是捧哏的那个。

沈问津“啊”了下,扭过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便见拉开门的齐客和门口整整齐齐蹲着的四个人来了个眼对眼。

平直的唇角动了动。

次的周景汀那样,轻缓而温声道:

直播的和被捉住看直播的两拨人跟世纪会面似的杵在原地,沈问津作为现场唯一的见证者,很不厚道地乐出了声,险些连人带椅一起翻倒。

看上去没那么难过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没什么话好讲而闲得慌,齐客的手就没停下来过。他先是从架子上拿了个汽车模型下来堆到沈问津面前,又从旁边薅了堆漫威电影的手办,一个个推过来。

“你们不感觉齐哥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对比之前整个人状态完全不一样了吗?我完全有理由怀疑俩人在里面干了什么!是不是亲了!”

洗手间有些窄,男人两臂微展着站在那儿,恰恰好堵死了沈问津出去的路。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么问出了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听到什么回答;“真的么”这三个字本身也挺冒犯的,像是不信任人似的。

“找把椅子给老婆坐吗?齐哥好贴心……他确实……挺细心的。”

齐客的脸背着光,被落地灯勾了一圈边,眸子就隐在阴影里,里头的情绪看不太清。

四人飞速起立,整齐划一得像是事先排练过。费列莱咧着嘴说:“这不是老板你突然发……开播,我们观摩学习一下。”

俗称——常看常新。

沈问津垂着的眼颤了颤,便听齐客说:“你好像有消息。”

四人:……

齐客在起伏的呼吸声中微垂着眸,目光散落一地,也不知落在哪儿,没个定点。

沈问津定定盯着他看,忽问:“真的么?”

他攥着扶手的指尖紧了紧,一挪身坐上齐客的位置,扫了眼屏幕,懒声回答着弹幕里的问题。

沈问津听见门口的齐客不轻不重地说:“找把椅子。”

于是他摆了摆手,把这句话挥到一边:“那我播会儿。”

终于袒露了一回真心却被怼回去的齐客很受伤,决心闭口不言,连“嗯”“对”“是的”都不说了。

齐客的眼像是有所触动似的轻轻阖了下,须臾,睁开了。

“我错了。”月优叹了口气,立马滑跪道歉,“我这就回去取。”

沈问津搜心挖肚地准备继续再吐点什么出来时,裤袋里的手机忽地震了下。

怀里的人闷闷“嗯”了一声。

“你……”他好像在措辞,顿了一下,接着说,“觉得翠蔓儿怎么样?”

当又一次读到了有关齐客喝醉话题的弹幕时,沈问津终于没忍住,偏头冲齐客道:

“没事儿,都过去了。”

月优也好奇得抓耳挠腮,特别是当当事人她都认识时,这种烧心挠肝的感觉更甚。

“老板。”沈问津抬起头,盯上了齐客的眼,“咋了,不放我走,有何贵干。”

沈问津扭过头,不大的脸上挂着三个大大的字:你很闲?

发帖人是这么说的:

“不是,我说的挺好是说她人挺好,很适合做朋友。你想哪儿去了?”沈问津笑道,“我暂时还没谈恋爱的想法呢。”

楼中楼盖了一堆:

齐客不吭声,却把手办又往他那边推了推。

沈问津面无表情:“是个屁,你就只会说这俩词?”

但总不好直接问当事人,这多没礼貌。

此后的大部分时间里,是沈问津坐在椅子上闲聊,齐客偶尔插一句。

齐客:……别以为切得够快我就不知道你想说发疯。

齐客不吭声,须臾,蹭地站起来,撂下一句“等我回来”,便大步带风地往门口走去。

“那……”沈问津想了会儿,斟酌着用词说,“既然老板你没事儿了,就早点下播,我就先回去了。”

“我亲爱的月优小姐。”摄影师扛着摄像头,叹了口气,“您是否忘了今天早上要拍摄这件事?”

月优打车回家取衣服,在路上一面争分夺秒地嗑糖,一面感慨中国速度。

齐客搬着椅子进来的时候,就看见沈问津懒懒瘫在椅子里,和观众们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的样子。

“观众还想看你。再播会儿。”他兀自沉默了会儿,道。

[哈哈哈哈哈哈齐哥真的,别太明显]

“蹲这儿干什么?”齐客问。

[感觉进去时是心碎狗狗,出来时满脸餍足,这没亲说不过去!!!]

齐客挑了下眉。

月优:木哥木哥,问你个事儿呗。

木子秒回:优姐请讲,木某知无不言。

月优:昨晚齐哥直播,你们在现场不?

木子:不算在现场,隔着扇门呢。

月优有些失望,心道那大概率是不知道了,却还是不抱希望地问了一句:那你知道齐哥津哥昨儿在卫生间发生了啥不?

木子:这我还真知道。

月优在屏幕后边两眼放光:哦?咋回事?

木子:卫生间靠近门嘛,我们就隐隐听到了一点。

木子:齐哥应该是为情所伤,津哥为了安慰他,给了他一个拥抱。

月优:抱了?

木子:应该是这样。

月优在出租车上长啸一声,险些当场身亡,前排司机担忧地问:“姑娘咋了,哮喘犯了?要不要改道去医院?”

月优猛地合上了嘴,下巴差点脱臼。她赶忙坐直身子,笑得很甜:“谢谢师傅关心,不用啦。”

草。月优心想。

怎么办,好像搞到真的了。

第33章 答题

松快了一个周末,大家眼见着懈怠了许多。出镜艺人一个接一个地踩着点晃进公司,大摇大摆的阵仗活像一支扭着屁股过马路的鸭群。

齐客却到得挺早,也不知什么时候醒的酒。众人思及昨晚那场横生的直播,想笑却不敢笑,只是伸着脖子往办公室里瞅,瞅出了一堆非洲大草原上的长颈鹿。

费列莱正打算大着胆子溜到办公室门口开几句玩笑,忽见露丝拿了张纸,拖着脚往办公室的方向去了,头微微垂着。

待她经过自己工位旁时,费列莱分明看见,小姑娘的眼有些红。

他一愣,登时歇了声,看着露丝小步进了办公室,虚虚掩上门。

里头的声音被门挡掉了一半,模模糊糊地往外透:

“节哀顺变,另外和粉丝们交代过之后就别想着工作了,权当放假,来回车费报销。”

是他们老板说的,声音沉沉缓缓。难得一口气吐了句这么长的话出来。

然后门外众人听见露丝小小声道了句:“谢谢齐哥。”

“露丝这是咋了?”小新压着嗓子问。

“嗐。”木子叹了口气,“我听露娜说,她爷爷去世了。”

露娜和露丝是一年多前招进来的,木子虽和露娜打闹得多,但论面试时给他留下的印象,还是露丝更深一些——  露丝凝眉想了会儿:“好叭,八千也没问题。”

“这么有信心?”老度笑道。

小姑娘显而易见地懵了:“啊?”

“切,不信。”费列莱一扭脖,把纸条交给了老度,又把头转了回来,“那咱俩打个赌。”

大家下午居家办公,拍摄场地也就挪到了家中。度明吭哧吭哧扛着相机和三脚架进门的时候,被沈问津拉到了一旁。

“行。”老度说,“你们把白板转个面,给观众朋友们看看……津渡写的香蕉【流金梦游】,齐哥写的……山竹?”

怎么想到拍这个主题的呢?

沈问津咬着后槽牙,正打算继续说些什么,便见老度和齐客确认答案:“齐哥,你最喜欢吃啥水果?是香蕉么?”

齐客捏着板子的手紧了会儿,憋出三个字:“可以是。”

像是在问:这种赌也打?你就觉得自己这么了解我?

沈问津:……神他大爷男人的尊严。

费列莱今儿超额完成了工作,正闲得没事儿干。听清来意后,他随手抽了支笔拿了张纸,大笔一挥五分钟写完,攥着纸条冲沈问津摇头晃脑:“叫我声爸爸,我给你透点题。”

从办公室出来想捞个人聊聊工作,却连个影也没摸着的齐客:……

往常俩人虽然都有各自的直播间,但直播时常常一起连麦联动,一聊就是几个小时,时间过得飞快,观众也爱看西海龙宫俩姐妹说笑打闹。现在少了个话搭子,便觉得时间流逝得慢了不少,场子也冷清了许多。

大二时拍的那部剧播出后,为了宣发,沈问津也接受了许多采访。采访里说了什么话他自己现在也记不太清了。

向之铁面无私:“没有。”

费列莱大喊“行”,赌注在老度和摄像机的见证下成立,俩赌鬼均带着“我赢了就是我的实力,输了就是脚本”的气势走出房间,沈问津坐上沙发准备录制,费列莱坐在摄像机后边偷窥。

齐客沉声道:“你再撑会儿,她又续了一周,家里有点事儿。”-

他于是说:“要赌就赌点实际的。赌一周午饭!谁赢了谁给对方点一周外卖!”

沈问津在白板上落笔得毫不犹豫,一面写,一面说:“这题我必赢。”

沈问津对此胸有成竹,冲镜头外的费列莱竖了个大拇指。费列莱呲了下牙,便听见青年老神在在地说:“你这是给我送分来了啊,不愧是好兄弟。”

“怎么想的?”齐客没坐上沙发,而是倚在桌旁,缓了口气,沉声问。

第二天,公司空了。

自己最喜欢吃山竹,但是学校超市不常有,他于是买得很少,齐客应该不会知道。

虽然性子温和,但露丝业务能力很强,粉丝粘性极高,硬是用一年时间携手露娜直接登顶了喜音直播。因其总是“温柔却又猝不及防地补刀”的特点,人送外号“温柔刀爷”。

“噢这样子……”露丝叹了口气。

“那老板您看……?”向之等了会儿不见响,忍不住催了一声。

众人:……太好说话了吧姑娘。

播音室隔音没那么好,露娜作为音乐学院毕业的专业人士,喜飙高音,中气十足,常常唱飞播音室外众人的天灵盖。

“度哥,拜托你个事儿呗。”沈问津一面帮人卸货,一面弯眉笑道。

齐客的目光从墙角的盆栽收了回来,像是乍然回神:

露丝轻声说:“emmm……想请问一下,加班或许会有加班费吗?”

露娜直播时,能不受高音影响继续工作的人仍旧留在公司,其余的可以回家办公。

沈问津心道我和那哑巴做了三年同桌,厚厚的《齐客使用手则》早已在心里编纂成册了。输?呵,没门!

“好,下面你们说出自己最爱吃的水果,看看对方回答得是否正确。”

“当然,高中三年的同桌可不是白做的。”沈问津说。

众人:……你在坚定什么?!

沈问津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眼神往旁边飘去,冲老度点了下头。

收到群公告时,大家纷纷表示自己一定坚守在公司的岗位上。居家办公虽然听起来很舒服,但非常消磨人的意志——

沈问津:……

露娜于是重操旧业,干起了唱歌的老本行。

齐客思索了会儿,说行,又道:“这周末松下客一块儿去看看。”

“赌男人的尊严!你赢了算你厉害!”

露娜连飙三天高音,嗓子有点受不了,含着润喉糖端着胖大海冲到齐客办公室,问露丝的假请到了啥时候。

温柔刀爷这一走,受影响最大的是露娜。

沈问津一脸狐疑地看向费列莱:“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给老板透题了?我都忘了的采访,他还记得?”

老度自然满口答应,于是沈问津又扯着步子去烦费列莱。

小姑娘做事温吞,从没和人红过脸,就连脾气比较急的小新在她面前也会不自觉放慢语速。

齐客的眉毛又挑了下,转头看了眼沈问津,眼神可能比较趋近于惊讶。

“我下一期的主题有了,叫‘高中同桌友情大考验’,就是关于我和老板对对方的熟悉度的。到时候我让莱哥写十个问题,比如‘对方的生日是几号’‘对方喜欢啥样的颜色’之类的,然后拍摄的时候你就当裁判,问我俩这些问题,行不。”

“你想的倒美。”沈问津笑道,“我才不需要作弊,必赢。”

“再唱一周我就要过去陪她爷爷了。”露娜叹了口气,“她是不是遇上啥事儿了?要不然我去看看她吧。反正我在哪儿都可以播。”

从此,公司便多了个说话轻声细语的小姑娘。

向之伸手把小新拽回座位,冲露丝笑笑:“别管他,咱们进行下一个问题。我看你上边写的期望工资是一万,但是假如我们只能给到八千,怎么办?”

老板于是发话:

小姑娘说话轻声细语,客气(卑微)得简直到了骇人听闻的程度。

“赌啥?”

小新拍桌而起:“你咋能这样?!你肯定得要加班费的啊!”

齐客的眉毛挑了挑,不吭声,提着步子往这边走过来。

正当在座的各位以为小姑娘会拿劳动法说事时,便听见了极轻却极坚定的这么一句:“工作没做完是我的问题,我会无偿加班直到领导满意的。”

“什么叫‘可以是?’”

据他观察,齐客吃的最多的是香蕉。

“啥事儿?”老度活动了两下胳膊,问。

来得显然有点急,气息不太稳当,微微带些喘。

“第一题,请听题。”老度清了清嗓子,兢兢业业当起了裁判,“请写出对方最爱吃的水果。”

费列莱拿了个小马扎蹲在镜头后边,见齐客入座,便兴冲冲嚷嚷道:“老板你好好答,我和津哥打了个赌,输的人包一周午餐。我可押的你赢。”

沈问津拍拍自己身旁的位置,示意齐客来坐,一面笑道:“你流量那么大,我蹭一下咯。”

……但总感觉哪儿有点不对劲。

“你在采访里说过。”齐客声线平直,在沈问津看过来的时候抿了抿唇,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

沈问津在脑子里自动把这句话翻译了一下——

“妈呀,我真最爱吃山竹。”沈问津抱着板子吃了一惊,向后窝进沙发,转头问齐客,“你咋知道的?”

“高中同桌友情大考验”正式开始。

向之问:“假如公司要你加班,你会怎么做?”

高中的时候,齐客不咋吃零食,但会吃水果,目测是学校的小超市里买来的。

向之拿不准主意,转头看齐客,便见他们老板端坐在座椅上,双手交叠,不知在想什么。

沈问津早早给齐客发了消息,刚把外套脱了挂上客厅的衣架时,便见来人开门走进来了。

闻声,齐客执笔的那只手一顿,在白板上落下最后一笔,随即盖上笔帽,抬起头说:“我也写完了。”

忘了这茬了。

“行,你留下吧,月薪一万六,十三薪,年终奖另算,房租公司付。”

费列莱大呼“冤枉”:“苍天啊,我是这种人?”

“都一般,没有最喜欢的。”

老度“嘶”了一声,沈问津不干了,抱着板子往前倾身,一把把平放在男人腿上的板子揪过来,一面气势汹汹地问:“都一般,那你高中总吃香蕉干什么?”

“高中喜欢,现在一般。”齐客道。

“……你牛。”沈问津顶了下腮帮子,“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

齐客没反应,费列莱沉不住气了,从镜头外探出个脑袋:“你说人话,我没文化听不懂。”

“我说咱老板变心太快,是负心汉。”沈问津没好气地转头解释。

齐客挑眉看他,有一瞬间几乎要说些什么,最终只是支着长腿轻哼了声,不置可否。

由于齐客给出的正确答案“都一般”过于模糊,于是“曾经爱吃香蕉”便成了参照,沈问津最终还是得到了那一分。

接下来的几个问题没什么难度,诸如“生日”“成绩”“爱好”等,《齐客使用手册》里都写得明明白白。

除了一个关于“身高”的问题令沈问津卡了下壳,其他没什么太大的坎坷,俩人比分追得很紧。

直到最后一个问题——

说出对方的理想型。

第34章 理想型

沈问津直愣愣瞅向费列莱,脸上比齐客还要面无表情:“莱哥,您这啥问题?”

“咋啦,有啥问题?”费列莱嬉皮笑脸地说,“你和老板坐了三年同桌,连他理想型都不知道?”

沈问津扯着嘴角“呵”了一声,不知是在嘲讽这句话还是在嘲讽自己。

他那哑巴同桌一直拉着个脸,又不爱说话,几乎从没见他对谁笑过,从哪儿猜理想型去?

……不对,似乎有个例外——

那个总来找他的小学妹,他叫她“小然”来着。

沈问津歪着脑袋想了会儿,操纵着记号笔在指尖转了一圈,随即拔了笔帽开始往板子上填字——

长发,柳叶眉,五官清秀,温婉甜美,颇具古典韵味。

填完了学妹的外貌特征,沈问津抱着板子往旁边睇了一眼,见齐客蹙着眉,落笔犹犹豫豫。

像是很纠结的样子。

……也是,自己没吐露过理想型,也没对哪个女生表现出过好感,齐客应该写不出来。

见有人陪自己一起纠结,沈问津的心情登时好了些。他没事儿干似的抻着手  沈问津一巴掌往他的手上拍了过去:“演得有点过了莱哥。”

镜头外边的老度和费列莱已经兴奋地吃起了瓜,脸对着脸挤眉弄眼地“暗送秋波”,就差把这儿当成戏院,搬个板凳拿袋瓜子开始嗑。

“嗯。”

“不愧是老板。”费列莱一闪身蹿进了镜头里,握着齐客的手摇了摇,感动得险些泪洒当场,“我说啥来着,老板必赢。”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

偏头的速度有些快,凑得又有些近,带起一阵很轻的风,风里合着清清浅浅木质香的味道,温柔而又直愣愣地撞过来。

最终分组结果是——

“那你说说,你的理想型长啥样?”

“这位选手。”老度虚虚吹了声口哨,“请不要干扰其他选手答题。”

齐客喉结滚了滚,从里边闷出了“哼”的一声,很难判断是在笑还是抒发别的什么情感。他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膝盖,过了会儿,轻轻说:

齐客心情似乎很好,眉眼格外舒展,也不知是因为赢了比赛还是别的什么缘故。他把板子放上茶几,忽地想起什么来,偏头问青年:

沈问津:?你疑惑啥?你忘了那小学妹了?

听见老度在一旁宣布结果,他很快把这没头没尾的想法抛诸脑后,重新高兴起来了——

老度也说:“恭喜齐哥!”-

费列莱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翻飞出了残影,不一会儿,转角处多出了几颗更为兴奋的脑袋。

思路被打断的齐客:……

愣了片刻,他慢半拍地理解了男人的意思,随即缓缓眨了下眼。

“就你高中那小学妹,总来找你的。”他道,“周景汀说她是你女朋友,你也没否认。”

齐客挑着眉,也沉沉朝青年瞅去,脸上的表情疑惑到险些可以具象化。

熟人见面,自然免不了一阵寒暄。待叽叽喳喳一通聊后,工作人员拿来了一个抽签盒,对八人进行分组工作。

“这谁猜不到?”费列莱歪在小板凳上坐没坐相,撑着膝盖说,“津哥你嘴这么挑,又不会自己烧,肯定得找个做饭合你胃口的啊。”

这小卷毛被自己的脑补吓了一跳,觑着眼往俩人间摆了两个来回,正瞅见他们老板盯着自己的板子看,而沈问津逮着布偶给它顺毛,嘴上说着“也是”来回应自己的上一句话,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指转着笔,一不留神把笔转飞了,直直飞到了身边人的板子上,发出“嘭”的一声。

“嘴比较挑?”沈问津笑着问,“比较方便你展现厨艺,投喂时会有成就感是吧。”

这不刚好是对方么?!

沈问津“卧槽”一声,冲身旁拱了拱手说:“这你也能猜到?我是真的服气。”

然后他看着齐客带着一种比较复杂的,趋近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眼神,缓缓点了下头。

“我抗议。”沈问津举手说,“咱这答题没有时限吗?他都答了五分钟了。”

闹了个大乌龙,沈问津小脸一红,恨不能马上回房给周景汀飞电报,斥责某人情报不准。他“噢”了声,抓了把头发,视线飘忽着往自己的板子上飞:“那什么,所以我的回答错误?”

说至“嘴这么挑”,他顿了下才继续往下讲,潜意识里似乎咂摸到了一丝不对——

齐客的表情渐渐有些松动,片刻后眉眼稍抬,似是恍然大悟了。他“啊”了下,问:“你说的是……小然?”

“对。”

这儿不是直播,说错话了可以剪掉,于是沈问津说起话来就没那么束手束脚,直接往外扔重磅炸弹。

“小然……是我表妹。”

为使两边男女数量相对均衡,翠蔓儿和月优分属不同的队,其余六人开始抽签,颜色一致的归为一组。

沈问津在香气里恍了下神,忽地想到了大前天的那瓶沐浴露,以及接过沐浴露时不小心触碰到的,带着凉意的手指。

齐客的理想型是“嘴挑”,沈问津的理想型是“做饭好吃”……

“你这比赛有设置奖品吗?”

综艺里的众博主分为两队,根据节目组的要求完成指定任务,从而获得积分。积分多的那组胜出,能赢得喜音官方提供的价值不菲的奖品。

月优、齐客、向之、小新一组;

老度倒是公平公正,给齐客下了最后通牒:“半分钟后收卷。”

“你忘了?”见齐客面上仍带着些不甚明朗的犹疑,沈问津“呵”了声,丢出个评价:“渣男。”

“津哥你这……”老度歪头读完板子上的外貌画像,扭头朝沈问津看,“连眉毛长啥样都出来了,好像有点具体啊。什么情况?是有这么个人?”

不过挺渣的。

既而转向镜头,指了指自己说:“品牌方爸爸快看看我。”

齐客歇了声,似是在思考,半晌,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头发不算太短,嘴比较挑。”

“刚转来,我姑让她有事就来找我。”

松下客出镜艺人组受喜音官方的邀请,去参加一档为期两天一夜的自制综艺,同去的嘉宾还有月优和翠蔓儿。

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似的。

小小翘着尾巴过来蹭人,老度终于从吃瓜的状态上回过神,重新捡起了裁判的帽子。他一板一眼地读出了齐客板子上关于“津渡理想型”的答案——

由于沈问津最后一题的失误,最终以一分之差输给了齐客,自己这一周的午饭就这么有了着落。

半分钟写不了多少字。齐客顶了下牙,草草往板子上写了一句话,交卷的时候略显不甘。

俩人一块儿把板子翻转了过来,冲镜头展示答案。

简简单单四个字,精准命中了沈问津的心。

只觉得有些……刺激而紧张。

“做饭好吃。”

沈问津忽就想到第一个问题的“高中喜欢吃香蕉,现在一般”。既然他们老板不是个长情的角儿,那么忘了……也情有可原。

沈问津对上那人飞过来的如有实质的目光,心虚地咳了一声,试图伸着脖子试图偷看那人的答案来缓解尴尬,被裁判喝止了。

“啊?”

“好紧张。”费列莱冲沈问津摊开双手道,“你摸摸我的手,一片冰凉。”

按着费列莱惯常的脾性,他肯定会揪着这件事耍个宝开个玩笑。但不知为何,他刚想开口说“你俩凑活凑活过得了”,脑子里蓦然闪过俩人烧烤摊上凑一块儿说小话的脑袋,忽地就闭上了嘴,把那句话咽了回去。

“没奖品。”沈问津笑道,“还没接到广告呢,等接着了就有奖品了。”

翠蔓儿、津渡、费列莱、木子另一组。

抽签完毕后,工作人员递给他们四张房卡,让他们自行分配房间,两人一间。

月优和翠蔓儿自然一间,木子和小新也自行组好了队。沈问津正想揪着费列莱说“要不咱俩挤一挤”,便见向之已然先行一步,把费列莱扯过去了。

沈问津:……

不过半分钟功夫,房卡便只剩了一张,和老板一间房的那个幸运儿是自己。

费列莱在旁边拍着手棒读:“哇,好羡慕你,竟然有幸和老板同房共眠。”

沈问津:……

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其实倒不是排斥齐客,只是可能作为打工人,和老板之间总有种天然的屏障,一想到和老板一间房就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有些心跳加速,浑身刺挠。

或许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但他总结不太出来。

大厅南北通透,时不时刮过一阵风。沈问津在泛着桂香的风中转过头,对上齐客微微眯着的眼和半挑的眉,忽地愣了一下——

老板看起来似乎也有些不自在。

见有人陪自己一块儿刺挠,沈问津心里的那股不自在的劲儿登时消了不少。他无意识地捻了下耳骨,微微仰起脸,略有些无可奈何地说:

“看来只能是咱俩一间了,老板。”

第35章 抓人

一行八人先去住宿处放行李。

宿舍两人一间,是上下铺。床的对面是长得能躺下一个人的写字台,角落里并排立着两间衣柜。阳台呈开放式,和宿舍内部用玻璃门隔开来,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沈问津心知在外头的卫生条件不如在家,暗叹了口气,顾不上讲究那么多,先和齐客讨论起了床位分配问题。

“咋睡?”沈问津没骨头似的倚着门说。

齐客把行李箱推到角落,抬起头问:“你想睡哪儿?”

“不如谁高谁睡下边。”沈问津振振有词,“高的人爬梯子没有那么方便。今天我高。”

作为前艺人,上节目时垫增高鞋垫是基本素养。沈问津这么一垫,立马高了三公分,勉强高出齐客半个发顶。

自己的说法逻辑清晰,看上去公平公正。绝不是因为睡下铺方便。沈问津美滋滋地想。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齐客说:“你穿鞋爬梯子?”

沈问津的脸即刻瘫了。  “抓住你了。”他用另一只手撑着膝盖,低头喘了几口,而后抬起头来,拽着那片布料摇了摇。

齐客逃开了。

砰砰作响的脚步声陡然消失,外头的吵闹被墙体隔绝开来,摄像师们也都闷声不吭,四周就显得有些过于安静了。

那声道歉就这么被挡在了嗓子眼里,错过了最佳时机,终究还是被咽了回去。

“好。”他说,“没他们我照样抓着你。”

第一个人根据节目组给出的词语画一幅画,第二个人根据第一个人的画猜测节目组给的词,而后进行作画,第三个人步骤同上,第四个人根据第三个人的画猜词,结果与节目组给的词一致便成功,反之则失败。

沈问津眸光一闪,赶紧提足往楼梯上冲,远远看见齐客就站在三楼的楼梯口旁边,俩人的目光相隔着半层楼,蓦地撞上了。

沈问津当机立断叫上了费列莱:“最中间那座房子的的西南方那个人是齐客,你找第一层,我去楼上找找。”

为了增加节目的可玩性,嘉宾们不允许放大地图,因此地图上显示的定位比较粗糙,也就是说,只能确定齐客在这个房间,但不能确定他具体在哪儿。

沈问津攥着扶手往上走,齐客盯着他往后退。正当沈问津准备掏出手机给队友们飞语音时,齐客突然立住脚,用拳抵着唇,咳了一声。

刚经历了一场好几分钟马力全开的追逐赛,他喘得厉害,说话时并不能一口气顺下来,这四句词就拉得很长。

十六分钟后,费列莱发来消息,在外边抓到了绕着湖跑的小新。

月优队派了向之出马,翠蔓儿队派了沈问津。

可恶啊,对方使出了令人无法抗拒的钞能力。

沈问津有些懊恼。

三楼空地挺大,齐客往场地中央跑,沈问津连跨三级台阶上了楼。俩人绕着沙发转,又转移到了吧台旁边,沈问津在某瞬几乎碰到了那人的衣角,但空气中弥散着的木质香浅浅渡过来,令他晃了一下神。

开着手机定位躲猫猫。

“请各位老师们回到大厅,进行游戏结算环节。”

折腾了满头汗,仍不见齐客的影子,再一看手机——那人的定位变了,移到了楼梯的位置。

“凭啥?”

两队的最后一名成员都是在最后一秒被抓住的,大喇叭还没来得及播报。

定位地图里所有人的头像都一致,无法根据头像分辨谁是谁。

场地很大,四面环山,正中是坐落在湖畔的几排屋子。躲猫猫的范围也很广,屋里屋外都能躲,最外围象征性地插了一圈稀疏的旗子,示意着游戏场地的边界。

最终结果有些出人意料——

——说明那人刚才不在这个房间,而是在三楼。

——队友间互通过消息,知道彼此对应的定位,只有剩下的四个对手会对他的判断造成干扰。

不知是不是因为青年变脸速度太快,齐客没憋住,从喉咙里滚出了一阵闷哼,听起来有些嘲讽。

沈问津平复了会儿呼吸,刚想说“对不起,把你的衣服弄皱了”,就听喇叭接触不良似的“嗡”了一下,而后开始哇啦哇啦往外吐字——

齐客翻行李箱的手一顿,轻轻“嗯”了一声。

那木质香真碍事。他有一搭没一搭地想。

脚步俱是一顿。

两边皆是全军覆没。

而他一迈进中间那栋房子,就碰着了月优。

“这个月工资涨三千。”

收拾完行李,并对桌椅进行了简单的消毒,沈问津和齐客换上了节目组给的衣服,出发去往化妆间,做了简单的妆造。

此时距离游戏结束仅剩十三分钟。

导演一声令下,游戏开始。

不太好看。

对手方的四个定位中,两个人在屋外,两个人在屋内。

费列莱把屋子外头跑了个遍,给沈问津飞语音:“地图上显示的屋子外边的那些人我一一去看了,都不是齐客。他应该在屋内。”

沈问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没松。

大喇叭播出的倒计时回荡在空气里,沈问津眯了眯眼,抿唇奋然向前冲,终于在“1”落下的时候扯住了那人的袖子。

这是个道具房,地上的箱子实在有些多。因着不是自家的场地,不确定里边有没有放贵重物品,沈问津还不敢暴力翻找。

所有人从四面八方涌进大厅,听导演颁布最终结果。

齐客也喘着气,倚上了墙,“嗯”了一声。

他“啊”了一声,撒开手指,便见齐客的衬衫被自己抓出了几道痕,皱巴巴地缩在那里。

第二个游戏是猜词作画接力。

“怎么了?”沈问津问。

他的目光没什么定点,落在不远处的玻璃窗外,过了会儿,往下一小点一小点地移,最终落在沈问津攥着自己袖子的那只手上。

还剩齐客。

“别叫你队友来。”齐客说。

费列莱之前给他发了消息说齐客不在一楼。

麻烦的是,屋子有三层,定位只能显示二维的位置,无法确定确定对方具体在哪一层。

每队派出一个人找,其余人躲。被抓住的人也可加入抓捕行列。一个小时后,哪队没被抓住的人多,哪队获胜。

沈问津心念一转,暗道我都看着你了还逮不着你么,于是欣然接受了齐客的提议,把手机塞回了衣兜。

有点亲昵。

“原来你在这儿。”他说,“叫我一通好找。”

见齐客慢半拍停住脚,轻描淡写地挑了挑眉,像是不服气似的,沈问津于是又道:“你用钞能力还赢不过我,就别不服了。我说什么来着,没摇人照样赢你。”

屋内剩下的那个人就是齐客。

沈问津登时一阵窒息。

俩人碰头后分析局势,规划路径,分头抓捕敌军里剩余的两人:小新和齐客。

沈问津:……

沈问津从屋里往屋外找,在一间房子的衣柜里揪出了对手月优,而后收到了队友费列莱被抓的消息。

八个人里有绘画功底的就俩人——翠蔓儿和沈问津——还恰巧都分在了第二组,于是第二组一路绿灯,从头赢到尾。

他顺着地图上的位置摸去了二楼西南角的一个房间,推门进去时,和满屋子的纸箱来了个照面。

不过那人似乎又意识到这声不太礼貌,于是在沈问津的眼刀飞过来前,他已经把从行李箱里掏出来的一次性床单甩上了上铺,并补了句:“我睡上边吧。”

这声的语气过于轻快,像是靠耍无赖得了糖的傲娇小孩,一面美上了天,一面还要嘴硬地警告人一句。

沈问津眼睛一亮,不再和齐客计较那声闷哼了,一屁股坐上了床沿,说:“不能反悔。”

沈问津盯着屏幕里一个移动的头像说:“我应该知道他是哪个了。”

待几人齐聚拍摄场地后,导演宣布了第一项游戏——

然安静只是一瞬。下一秒,沈问津拍了下楼梯的把手,扯着嘴角露了六颗牙出来。

反观第一组,就没有那么顺利了。

先是第一个词“坐井观天”难倒了月优,慌乱间井画得像杯子,云画得像蛇,井里的青蛙来不及画了一笔带过,被第二棒的向之当成了“杯弓蛇影”,于是翻车。

而后第二个词“白日梦”被月优画成了太阳底下睡觉,被第二棒猜成了“日光浴”,嫌躺着晒太阳晒得不够充分,直接把画里的人立起来了,最终仍旧翻车。

后边大家调整了接力顺序,结果仍旧不那么乐观,以绝对的劣势输给了第二组。

两场游戏过后是晚饭时间,沈问津对节目组提供的菜没什么胃口,扒拉了几口饭就抛下了,只等着晚上回房间垫几口零食。

其实节目组的伙食很好,荤素均衡,各种菜都挺入味,只是有的放了很难挑出来的胡萝卜丝,有的放了蒜末。

向之和木子看得可惜,把沈问津没动过的两个菜拿过去分了。

“津哥又修仙呢。”费列莱端着泡沫饭盒在他身边坐下了,咧着嘴笑道。

沈问津长叹一声:“羡慕你们这些不挑食的。”

对面坐着的齐客不吭声,夹了一筷子菜,又放下了,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是有话要说。

第36章 关系

沈问津朝他脸上看去,便见他那略拧巴的老板也抬头朝自己瞅来,瞥了眼又垂下脑袋,两人的目光一触即分。

沈问津刚想开口问“怎么了”,齐客先一步说话了。

“这道菜……其实还行。”他指着自己餐盘里的番茄炒蛋说,“你……应该会吃。”

每个人拿到的菜略有不同,自己的晚餐里没有番茄炒蛋。但鉴于之前的菜都有些踩雷,沈问津没报太大希望,想说“算了,我晚上回宿舍吃点别的”,一对上齐客的眼,那句话又被咽了回去。

他终于还是拿起筷子,尝了一点——

能吃。

木子和向之瓜分完他的菜后,把餐盘又给他送了回来。沈问津于是伸着筷子从齐客那儿夹了两小筷子到自己盘子里,而后便很有礼貌地适可而止。

结果齐客直接端起餐盘,把一整格西红柿炒蛋往沈问津饭上拨,白米饭顷刻成了盖浇饭。

拨完还犀利地评价了一句:“上个大学把嘴养刁了?我记得你高中……没有那么挑食?”

沈问津:……

沈问津正处于一种又感激又想打人的矛盾心理,整个人很麻。他硬邦邦地道  在场坐着的站着的都笑趴了。

“谈恋爱估计不行。”他笑道,“爱情影响我赚钱。”

[优姐看过“汽油cp”的视频不?看过的话,有没有啥看法?]

齐客还没什么反应,木子先叫起来了:“凭啥啊,他咋就能躺着挣钱呢?”

下一个人是齐客。

沈问津也觑着眼看,须臾,不吝声评价:“很美。”

然后掏出手机,痛快转了三千。

评论花样繁多,节目组看起来也很想搞事情,月优一抽就抽到了一条劲爆的:

话题就此终结,场子又冷了下来。

“不知道小小在家咋样了。”他说,“两天不回家,他会不会很寂寞。”

导演耸了耸肩:“那你看着办咯。”

他回过神,就听导演说:“好,下一位。”

消息提示音响起,沈问津吸了口气,慢半拍戳进聊天框。费列莱看不得人犹豫,直接夺过手机帮人点了,点完加了一句:“津哥请客。”

月优眨眨眼,张口就来:“看过的,有人推给我我就看了,剪挺好,我都差点嗑了。”

“上面是啥?”有人催他俩,“别光笑啊,读给我们听听。”

沈问津仍瘫在椅子上,思绪有些飘。他忽地就想到了高中时一次流感,宿舍六个人中招了四个,一夕之间空空荡荡,只剩下了齐客和自己。

齐客这一天可能比他更累。他想。

现在他们俩关系好了很多,可以心平气和地讲很多事,可以毫无心里负担地吃对方煮的面,可以追逐打闹开玩笑。

“嗯。”

老板看起来心情不错。沈问津想。

进了综艺后,齐客的话似乎多了些。沈问津知道这是在镜头前的缘故。

宿舍楼的阳台正对着连绵的山,山上的枝头挂了一片灯海,呼吸着变换颜色。

了声谢,又硬邦邦地说:“确实,高中毕业后想吃啥就吃啥,嘴更挑了。”

[老婆,我命中注定的老婆,能和我谈吗[害羞][害羞]]

没人爱看一个不说话的伪哑巴。即便是冰山的人设,也得适当说点什么。

齐客也跟着笑,不过这人的笑总是不太明显,只能从眼睛里看出一些浅淡的影子。他盘腿坐着,手肘架在大腿上,脸上的笑意还没褪下去,攥着纸条问导演:

齐客的喉结又滚了下,沈问津把他这似笑非笑的状态一律打为嘲讽,不太想理人,遂埋头吃起了晚餐。

睡衣派对持续了两个小时,持续抛梗接梗挺累,沈问津回房洗漱的时候,脸上的笑有点挂不住。

小姑娘说完,拍拍旁边沈问津的肩示意他加油抽签,然后沈问津下一秒就抽到了一条更劲爆的:

来都来了,难不成俩人挂栏杆上,一言不发地玩三二一木头人,吹一晚的风么?

……往外撒钱还乐,真是活佛济公。

齐客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条出来,一眼扫过上头的话,脸似乎更瘫了些。费列莱好奇地凑过去看,看一眼乐一眼,笑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那几晚也像现在这样,俩人几乎什么都不说,死气沉沉,自顾自洗漱,熄灯了就躺上床睡觉-

“请请请。”沈问津把手机抢回来塞进兜里,“录完节目就请。不过这算老板请的,我借花献佛。”

他们老板似是想到了什么,目光里透着的情绪不甚分明,许是觉得处于无人注意的角落,窥探的视线便有些……肆无忌惮。

费列莱在旁边字正腔圆地配画外音:“自己的失败固然难受,但朋友的成功更令人揪心。”

这小卷毛好容易平复呼吸,替他们老板把上边的问题读出来了:

他又想笑了,往肚子里憋了一阵,眼里湾着的笑意终于消散了些,对导演说:“行。”

导演乐呵呵:“哪条不正常?这都是粉丝们对你的爱啊!你不接受粉丝们的爱?你不爱粉丝?”

他的目光没有定点,在微风里晃了一会儿,才说:“山上的灯。”

众人:???

齐客没有转头。

沈问津脑子一空,鬼使神差地偏过头,撞了下男人的目光,又很快地垂下了眼。

他说话的时候瞅着纸条,余光瞥见众人都盯着他看,其中有一道视线犹为瞩目——

月优不紧不慢补了句:“开玩笑的,最终没嗑上,看那视频有种我的身体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自己跑去演了一部戏的诡异感。”

晚上不安排游戏,而是把大家聚在一块儿聊天,名为“睡衣party”。派对主题是Q&A,即回答自己评论区里的问题。

沈问津被这么一顶大帽子砸得晕头转向,慌忙摆手示意“我爱粉丝粉丝最大”,抿了会儿唇,终是回答了这个问题——

他们应该可以表现得熟络一点。

“齐哥,请现在马上转三千给津渡。”

沈问津从椅子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往阳台走去,一鼓作气也趴上了栏杆,偏过脑袋问:

饭后是自由活动时间。

他直起身,开了阳台门,慢悠悠走了几步,晃到最外边,胳膊撑上了栏杆。

“说起露娜,她唱歌真的好厉害。”

沈问津:……

沈问津抓了把头发,开始搜肠刮肚地想话题。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节目组已经把评论区里部分有内容的评论打印出来,剪成小条塞进抽签盒里了,每个人都有份。

“累成这样?”齐客落后一步进了屋子,看着直接瘫在椅子上坐没坐相的沈问津问,“以前你拍戏一拍一天。”

于是八个人每人抱了一个抽签盒,围成一圈,在毯子上席地而坐,依次抽签读评论。

仲秋的夜里带着点轻微的潮气,微风轻轻扑过来,混合着大自然里的草木香。沈问津被微风一晃,突然就卡了壳,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齐客不说话了,把行李箱摊开,提着手指翻找了会儿,又盖了回去。

余光里,齐客的眼轻轻眨了下,脸上的表情很松弛。

齐客抿着唇,往沈问津脸上瞄了眼,便看见青年冲自己挑了下眉,像是在说:“粉丝的要求你不满足?”

“不是Q&A么?怎么变成了大冒险?”

“露娜会帮着看看。”齐客道。

沈问津攥着纸条扭头问导演:“您这盒子里有放正常一点的评论吗?这也能读?”

房间里仍有摄像头,不过导演放话录到睡前,睡觉的时候把插头拔掉就好。沈问津把桌上摆着的镜子往后一推,仰着脸说:“拍戏有剧本,录综艺考验临场反应,得自己想梗。”

cp粉一般都会圈地自萌,很少舞到正主面前。也不知道节目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挖出来的这条评论。

“在看什么?”

沈问津被身边人能把天聊死的体制冻得受不了,索性不勉强自己,挥挥手说:“那你继续在这儿挂着吧,我回去洗漱了。”

齐客不吭声,垂了下眼,表示知道了。

沈问津拉开玻璃门,不轻不重地走进房间,再一次抬头瞥到墙角的监控时,突然意识到,齐客乐意在阳台待着,或许是因为那边没有摄像头。

他便可以随心所欲,想不说话就不说,遵循着本性一直沉默下去。

青年盯了监控一会儿,忽冲它挥了挥手,粲然一笑,碎发在额间跟着晃了晃,露出隐在发梢阴影里的弯眉。

“这都十点了。”他眨了下眼,轻声道,“早睡早起呀,观众朋友们。”

说罢,他走到墙边,伸出手,悬停两秒,随即啪啦一声扯掉了插头。

监控上的红点闪了一下,彻底偃旗息鼓。

在沈问津拆一次性牙刷的时候,齐客从阳台走进来了。

他身上沾染的秋夜的冷气还未完全散尽,瞥了一眼垂在那里轻轻晃着的插头,静了几息,倏然问:“拔了?”

“导演不是说,睡觉了就可以拔掉么。”沈问津耸了耸肩,说,“挺迟了,该睡了。”

他捞了牙刷牙杯欲滑进卫生间,看着瞬间沉默下来的男人,又在门口停住脚,笑着补了一句:“老板晚安,早点休息。”

第37章 闲扯

齐客不说话,沉沉盯着他看,目光晦暗不明。

宿舍的隔音不是太好,隔壁费列莱和向之吵吵嚷嚷的打闹声透过墙,一阵一阵往屋里钻。沈问津换了一次性拖鞋,倚在卫生间的门框上,在不那么清朗的吵闹声中眨了下眼。

“咋了?”他问,“你不困么?”

青年太过坦然的态度令齐客有点怀疑自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拎着它怼到了沈问津面前。

“十点。”齐客沉声说,“你困了?”

疑惑的语气实在很浓,毕竟松下客出租屋里养着一屋子的熬夜青年,秉持着月亮不睡我不睡的理念,一两点睡是常态,十二点前闭眼是烧高香。

“累了一整天,我就不能困一下?”沈问津晃着牙刷杯笑了声。

他也不等齐客回答,从门框上直起来,转身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隔音效果似乎更好一点,隔壁的吵闹声被瓷砖掩掉了许多。沈问津在骤然的安静中发了会儿呆,而后“啪”地打开了水龙头,思绪开始止不住四处飘,又被“嘟嘟”的敲门声拉了回来。

卫生间位于房间门旁边,门口的响动还算清楚。他听见齐客开了门,而后费列莱的声音透了进来:“老板,来我们房间玩吗?”  齐客看着青年的眼睛来了个折返跑,不急不徐地挑了下眉。

似乎齐客除说话外的一举一动他都能脑补出来。

常洛:哥,在干嘛呢。

这句话放在其他人身上很稀疏平常,但从齐客嘴里说出来就显得有些稀奇了——

常洛:不,哥,你大错特错了。关系真正糟糕的,一般都连提都不想提。

嘿,这么大个人在你身边呢,至于无聊得要去看片么?

常洛:不是哥,你没发现,你只和我提过你那老板么?

自己这边磅礴的动静似乎惊动了齐客,令座椅上坐着的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了耳机,转过头,往身后看来。

沈问津:……?

“你开笔记本干嘛?”沈问津瞋目结舌,“到这儿还工作?这么拼?”

他打开喜音里的个人收藏夹,从里头翻出了一部纪录片,而后捞了耳机带上,开始旁若无人地看了起来。

常洛:我猜你在疯狂上滑看消息,试图反驳我,但是发现我说的是真理。

不答应常洛吧,好像找不出啥理由来反驳;若是答应了,又总觉得有些离谱。

这种感觉挺好。

沈问津闷头打字:散步,看别人看纪录片。

沈问津于是听得一愣,下意识说“你看”,那先时蠢蠢欲动的批判的心早已跑没影儿了。

沈问津:……

常洛:所以这会儿可以帮我要签名了吧?

“嗯。”齐客应了一声。

“我想……”齐客的食指有节奏地点着桌面,“你应该和他说了不少我的坏话?”

他哥嘴里的“散步”大概率也不是在室外。

沈问津:?你咋就知道了?

“这有啥好惊讶的?”

这回轮到沈问津不理解了,蹙着眉敲起了键盘。

可能是“打情骂俏”四个字的余力作祟,沈问津忽觉有些心虚,即刻转着眸子移开了视线;既而又想不清自己到底在虚哪门子,于是理直气壮地把目光挪了回来。

但虽说心里打鼓,气势上却不能输。他奋然往屏幕上敲字,用胡搅蛮缠的态度敲出了激昂澎湃的架势。

常洛:况且你看看你的吐槽,完全不犀利,一点也没发挥出你该有的水平,跟打情骂俏似的。

常洛的“不用麻烦”刚打出去,对面已经回复了几个字。

沈问津:谁说回回提到老板就是关系好了?你看看我有一半时间都是在和你吐槽他吧。

听着卫生间外边的声响,沈问津自然而然地在脑海里组织起了画面。待费列莱离开后,沈问津低头漱口,才恍然意识到——

常洛自然而然地以为他哥在广场上散步,而广场的大屏在放纪录片。

“我看会儿纪录片。”他说,“学习下……剪辑手法。”

常洛:?哥你搁哪儿问的,这么快?

沈问津:不知道,我帮你问问。

沈问津:香巴拉深处。

常洛蹦出四个字:我就知道。

睡衣派对前已经洗过澡了,刷牙洗脸要不了太久。等他出来的时候,便看见,齐客端端正正坐在桌前,正把笔记本电脑搬上桌接上电源,准备掀盖儿。

“打情骂俏”四个字看得沈问津两眼一黑,深吸一口气,架着胳膊刷了一排问号过去。

他哥的“看别人看纪录片”里的“别人”是他哥的熟人,而那人应该是在电脑上看的,所以会有“鼠标”这种东西的存在。

桌子和床之间的过道不宽,俩人的距离其实很近。齐客转过头的时候,沈问津也恰好抬起脑袋,他们的目光间没有任何障碍物,径直交汇在了一处。

齐客的眉毛又挑起来了。

“卫生间。”齐客道。

这小卷毛啧啧叹惋,感慨着“老年人作息”,一步步离开了。

平心而论,现在的他有些懒,确实不太想参加其他社交活动。

沈问津:抢人鼠标自己看的。

常洛“嘶”了一声:谁的鼠标被抢了,那么倒霉?

然后他眼睁睁看着屏幕对面浮出了令人难以理解的一句话——

第一回是常洛撺掇他去要齐客的签名;第二回是他被小小半夜吓到,逮着常洛聊天壮胆;第三回是他和常洛吐槽老板动不动威胁他要扣他工资;第四回是常洛发了他齐客微博上的那张照片;第五回是吐槽齐客的猫太粘人,齐客自己不说话,主人和猫反差太大;第六回是去问齐客要沐浴露;第七回是常洛问他齐客啥情况,他说他替他们老板丢人,别问。

这翻记录的一会子功夫,常洛又唰唰唰飞来四条消息。

齐客应该是摆摆手,费列莱于是跳过了这个话题,又问:“津哥搁哪儿呢?”

常洛:我看你还能拿什么来反驳我。

齐客似乎也挺了解自己。

听到费列莱问到自己的时候,他都做好准备出去回应一声了,结果某人直接替自己推掉,安排得明明白白。

沈问津:齐客。

齐客倒不是工作。

他于是问:啥片?

他和常洛的聊天频率不算特别高,来这儿的两三个星期里也就统共用微信聊了八回。八回里八回带齐客。

这哑巴一整个闷葫芦性子,一些事做便做了,不太会主动解释什么。

“这么早洗漱了?洗漱完就上床?”

然后他发现他失败了。

常洛对着这八个字愣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有误——

沈问津刚想上前批判一下这不那么尊重人的行为,便见齐客像是想起了些事,摘下耳机,回过了头。

“只是有点惊讶你朋友会喜欢我。”齐客说。

“你这啥表情?”沈问津嘟囔着,“你想给就给,不想给就算,我还不想帮他要呢。”

第八回就是刚才,他说他抢了人鼠标。

“那什么。”沈问津把手机锁上屏,扔上床板,咳了一声,“我有个朋友,挺喜欢你的,想要张你的签名。”

费列莱和向之还在隔壁打闹,沈问津合着声响在屋内来回踱了两圈,实在有些无聊,又不想即刻睡觉。余光瞥到屏幕上五彩斑斓的画面,他正想说“要不你外放吧,我也看看”,手机忽地震了下,显示微信来了条消息。

沈问津坐在床沿发愁——

常洛:别抵赖啦,你俩关系现在肯定好得很。

齐客不吭声,沈问津于是自顾自向床沿上坐了,伸着脖子看他们老板准备干什么。

沈问津刚想嚷嚷“哪有”,手指一顿,不死心地翻回去看聊天记录,试图甩出截屏来打对面的脸。

“你们这夜生活也忒无趣了点。”费列莱撇撇嘴,“大伙儿都聚在我们房间呢。”

说罢,他似是瞥到了已经被拔下来的插头,“嚯”了一下,又道:“插头都拔了,看来是真准备睡了。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早些歇息。”

沈问津像是被踩着了翅膀的大鹅,立马跳起来了:“你就是这么看我的?我在你眼里是这种人?而且你人挺好的,我说你坏话干嘛。”

齐客看起来还想挑眉,最终克制了些,挑到一半放下了,总算没了那股怀疑而略带嘲讽的劲儿。

沈问津替人要签名反被“阴阳”,整个人有点麻,重新捞起手机,直接给对面飞语音:“小洛啊,不是哥不帮你,是你齐哥不愿签,哥也没办法了。”

却不想齐客不待他说完,便在旁边毫无情绪起伏地配画外音:“这是污蔑。”

沈问津被他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指慢半拍才松开,于是这条简短的二人转就这么被发了出去。

沈问津:……

沈问津很想撤回,但还没来得及操作,便见屏幕上接连滚出了两条新消息。

常洛:你还说你俩关系不好?

常洛:都一块儿讲相声了。

沈问津:……

沈问津气笑了,把手机狠狠摔上了床,冲齐客摊开手。

“怎么?”齐客问。

“我朋友和我产生了信任危机。”沈问津振振有词,“主因在你。你得赔我精神损失费。”

第38章 放纵

齐客的眉毛重新挑起来了,须臾,扯着嘴角出了那么一下的气,发出了“嗤”的一声。

“你这什么眼神?”沈问津不满地嚷嚷。

然后他就看见,他那热衷于突然出声吓人一跳的老板走到行李旁,从书包里掏出盒包得严严实实的东西,朝自己递来。

“这是啥?”沈问津问。

齐客抬了一下下巴,示意他拆开。

是一盒绿豆酥,外边裹着层层叠叠香滑的油酥,里边的绿豆陷绵软香浓,甜而不腻。

公司附近有一家新开的绿豆酥的小铺,木子带回来过一盒,大家一块儿分了。沈问津难得碰上这么对胃口的吃的,原想着第二天再去买,不想铺子的老板家里有事,关停了一阵子,最终不了了之。

沈问津此刻确实有点饿,看着绿豆酥两眼放光。他一面朝它伸出手去,一面听齐客说:“今晚得吃光。不然会坏。”

“这么多?!”沈问津伸到一半的手缩了回来。

……一盒绿豆酥十二个,整整齐齐码在盒子里,一个没动。

沈问津怀疑齐客想把他撑死。  齐客仍旧摇头,肩膀最后抖了两下,终于把笑憋住了。

齐客抿着唇,掏出手机,修长而骨节分明的食指在上边点了几下。

“你之前不是说想睡?”齐客问。

沈问津的肩胛骨放松下来,重新瘫回了床头,微微抬了一点脑袋,问:“那你接下来准备干啥?”

盒子里还剩五个绿豆酥,沈问津最终吃了三个,牙刷了等于没刷,不得不溜去卫生间再洗漱一遍。

“我没有。”齐客的声音稍稍提了些起来。

“你是不是笑了?”沈问津问。

沈问津于是把这句话抛下了,回答了齐客方才的问题。

有一瞬间,沈问津差点吐出“想讲什么就讲,不用顾忌别的”,话到嘴边卡了个壳,思索片刻后仍是收了回去。

而且没有旁人。

“跟着老板就是好哈,有好东西吃。”费列莱笑道。

齐客摇着头矢口否认,喉结却滚了滚,又从里头闷出一阵短促的声响。

“真的?”

沈问津点点头,又后知后觉老板看不见,于是说“好”。

费列莱吃得满嘴渣渣,临走时关怀了一阵俩孤寡老人:“不是说要睡了么?怎么又吃上了?”

齐客又睇他一眼,沉默着下了梯子,迈着步子往门口走去,屈起指关节叩了下开关,室内陷入昏暗。

过了会儿又说:“还管挺严。”

声音远远传来。那人还站在门边。

齐客盯着没有纹路的天花板,强迫自己放空,然而下铺的存在感实在很强。被套一摩擦便会有沙沙声,那人翻身的动作很轻,但声音不算小,无时无刻不在告诉自己他俩身处一室,同屋共眠。

“我再看一会儿纪录片。”

“你这就睡了?”沈问津手指仍在屏幕上翻飞,头也不抬地问。

这突然聊起的话题就好像在黑沉沉的天幕上划出了一道口子,令气氛有些许凝固。沈问津本以为,齐客下一秒便会顺着这道口子往外倒些什么,但他没有。

但沈问津直觉他的心情好像不是特别好。

齐客只是转过头,问:“困了么?”

“我妈不管我吃的,倒是签了公司后经纪人管我。”沈问津拽着被子说,“不过我好像不太容易吃胖。”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齐客盯着沈问津看,须臾,复又垂下眼,朝床边走过来。

下铺的光源消失了,室内重新陷入长久的昏暗。

玩了一阵,忽听桌子那边传来窸窸簌簌的一阵响动,而后脚步声轻轻蜿蜒至门边,伴随着极弱的“啪”的一声响,灯黑了。

他坐起上半身,被子盖到了腰。齐客没即刻回答他这句话,一声不吭地把灯打开了。

沈问津一愣,过了会儿反应过来,自己窝在被窝里刷手机没动静,老板便以为他睡了。但被子不厚,能透光,灯一关,手机屏幕的光亮便被周遭的黑暗凸显出来,挺明显的。

齐客说“一会儿”就是“一会儿”,沈问津刚刷了十分钟微博,和常洛在上头互呛了几句,一抬头便看见,齐客合上了笔记本盖儿,拆了一次性洗漱用品,走进浴室。

语气淡淡,听不太出是什么情绪。

沈问津犹豫了会儿,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终还是没凑上前占人空间。他直接上床进被窝,蒙着被子舒舒服服玩起了手机。

水声渐响,齐客洗漱很快。待他从浴室出来时,沈问津还在和常洛互呛,不知聊到什么好玩的,脸上的笑意很深。

他听见齐客说:“你没睡?”

“嗯。”

总觉得“抢”这个字用得怪怪的。

但昏暗只是一瞬。他很快便看见,床上延伸出了一道光,光后是攥着手机的青年,见他望过来,把手更抬高了些。

齐客“嗯”了一声。

“睡前吃点甜的,做个好梦。”沈问津振振有词。

“给你照着点。”沈问津笑道。

“那咱俩换换?”沈问津面无表情。

昏暗里的光源落点从自己身上转到了天花板,那一片位置都被照得亮亮堂堂。沈问津半边脸被映上了手电筒的暖色,桃花眼底清清浅浅,在昏沉的暗色里闪着光,像是湾着诉不清的情愫。

“……那你颤什么?不出声的笑就不算笑了?”

齐客垂眼往腿上看,似是笑了声,动静很轻很短,短到青年刚捕捉到,那声已经破碎在空气里了。

“以前管。”

“你妈能让你晚上吃甜食?”他问。

三分钟后,向之领着其余五个人上门,六个人拿了七个,盒子里登时蝗虫过境似的空了一半。

沈问津接着问:“怎么,你妈管你晚上吃东西?不会吧,都成年人了。”

“人总是会变的。就像你高中喜欢吃香蕉,现在又一般;我之前想睡觉,现在也一般,一个道理。”沈问津一个磕巴也不打,说得有理有据。

认识那么多年,他太了解齐客了。这人若是不想开口,求菩萨告奶奶也别想从他嘴里撬出一句;反之,他假如想说,自己便会说的。

沈问津没动,想着可能是齐客也要睡了吧,然而半天没听着往床边踱来的脚步声。他掀开被子试图一探究竟,眼睛却没能立即适应外边黑暗的环境,什么也没看到。

待他洗漱出来的时候,便见齐客仍旧坐回椅子上,重新看起了纪录片。

“你这口吻……”沈问津在黑暗中眨了下眼,措了一小阵子辞,有心开个玩笑,“很像我妈。”

费列莱看起来居然有些心动,但被向之突如其来的一个勾脖给勾走了。他只得一面跟着这大块头走出房门,一面扭过头挥手说:“算了,不和你抢了。我撤了,你早些休息。”

“那你关个灯?”沈问津说,“实在懒得下床,我马上也要睡了。”

齐客不再看了,闷声不响地走过去,拽住梯子的边,三下两下上了床。

齐客沉默片刻,道:“对眼睛不好。”

对视上后,齐客从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嗯”。

“不困。”他摇摇头,“精神着呢。再玩会儿。”

齐客的脚步顿了下,随即把湿了一点的头发向后耙去,一声不吭地走到了床边,脱了一次性拖鞋鞋,单脚踩上了梯子。

“……”沈问津身子往前探了探,“你还否认?你是不是在嘲笑我?”

齐客在床边站定,沈问津拍了拍床沿示意他坐,他踌躇五秒后还是坐下了。他支着长腿,也不转头,就正对着桌子的方向吐出几个字:

沈问津:……

“没。”他说,“我玩会儿手机。”

那双眼似乎永远含情。

齐客撑着膝盖站起身,身量很高,胸膛以上被床板挡住了,处于沈问津的视线盲区。沈问津听见男人的声音透过床板,清晰地传过来:

没听到回应,沈问津的视线从手机上挪下来,探着头去看梯子上那人,正撞上他低头睇来的目光。

高中的时候,他睡在上铺,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沈问津的半边床。悄无人声的黑夜中,所有不着调的情绪在看不见的角落肆意膨胀,似乎因为藏匿在昏暗里,便可以放纵许多。

他于是才敢卸下白日里一直沉沉套在外头的伪装,敢想些有的没的,心头一直压抑着的酸涩的情绪瞬间倾泻而出,他就被它们裹挟着拽进梦里。

而沈问津从来不知道。

即便现在他就睡在他的正下方,距离他不过一米。

沈问津不用知道。他也不希望他知道。

青年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他不应该被自己这些年愈演愈烈的情绪绑架。

但是……

室内实在太安静了,安静得几乎能听见青年的呼吸声。

室内只有他们俩。

冲动瞬间压不住了,齐客只觉得嗓子发痒,四肢酸软,痒意甚至顺着喉管一路往下蔓延。当再一次听见沈问津翻身后,齐客没压住,沉声开口了。

“睡不着?”齐客问。

声音有点哑。

沈问津含糊地说:“可能有点择席。”

齐客沉默着在心里应了一声,便听沈问津接着问:“你呢?也睡不着?”

第39章 反应

沈问津等了会儿,没等到回答,习以为常,抱着被子翻了个身。他闭上眼,酝酿了一阵睡意,最终以失败告终,遂又轻轻说:

“这会儿太早了,平常这个点还在工作呢。”

齐客终于有了反应,问:“你十一点还在工作?”

“是啊,我超热爱工作。”沈问津笑道,“看在我勤勤恳恳一心为公司的分上,老板你再给我涨点工资呗。”

齐客:……

沈问津听见上铺也翻了个身,床轻轻晃了下。

横竖睡不着,沈问津睁眼瞪着床板,干脆聊起了天。

“老板。”他道,“我那视频这周五争取能剪完,发你审核。”

老板不知听没听见,半天也没动静。

老板没动静,隔壁却又开始翻江倒海。

沈问津认识的那几个博主大多作息都不咋规律,月优和翠蔓儿也是,平常两三点睡中午起,这会子呼来喝去,听声音像是在玩狼人杀,起哄的时候依稀能辨认出些里头的术语。

沈问津朝里滚了半圈,滚到墙边,咚咚敲了两下。

“他们玩得挺开心。”他敲完,料隔壁也听不着,又滚回了床中央,冲着床  ……跟逃荒似的。他在心底吐槽。

板道。

……

沈问津侧头看着齐客拿衣服,看着他直起身走进浴室,听着水声呼啦啦响起,砸在浴室的瓷砖上。

齐客这澡洗得有点久。

梦里仍是一片水声,粘腻不清。四周是层峦叠嶂的山丘,他在山路上慢慢而艰难地走着,忽瞥见右手边有一湾清泉。

“心情不好么?”

“被子有点厚,出汗了。”齐客说,“睡着不舒服。”

“没。”齐客咳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说,“没事,我去洗个澡。”

“你是不是傻了?”向之瞪大了眼,“老板和我一队的。救你?做梦。”

梦境里模糊的影子令沈问津愣了会儿,蹭地从床上坐起来,捂着被子发呆,缓了好一阵子,才捞起手机看时间。

“来这儿干什么?”

向之的力气和块头成正比,厚实得像堵墙,那手简直是铁拳。沈问津挣扎了三分钟,十八般武艺其上阵,痒也挠了肉也掐了,但这大块头像是免疫了一切攻击,任凭他俩怎么闹腾,他仍旧岿然不动。

说罢,他捞出手机看时间,丢下一句“友情提醒,还剩六分钟”,便夺门而出。

坐起身的动静有点大,令床微微摇了摇,似是惊到了上边躺着的人。

这小卷毛一扭头看到了沈问津,眼睛一亮,挣扎着高喊了声:“津哥快跑。”

然后他听见,上边传来一声不甚清晰,有些含混的“没有”。

“友情提示,还有三分钟。”

沈问津讨价还价:“五分之三。”

齐客远远地挑了下眉,朝这边走过来,步子迈得很悠闲,与手忙脚乱脱困的沈问津和费列莱俩人形成了鲜明对比。他慢条斯理地摁亮手机屏幕看了眼,而后悠哉游哉地把它怼到沈问津面前:

沈问津一阵窒息。

沈问津后知后觉“以向之的实力一个擒俩不是问题”这件事,一个箭步往前冲,但已经来不及了。向之即便提溜着费列莱,身子依旧很灵活,眨眼便到了自己面前,伸手速度快得像鹰,一个使劲便把自己也锁住了。

齐客冷不丁被敲了一下脑壳,在原地愣了半秒,便见沈问津已然兔子似的顺着楼梯往下晃,一步两级台阶,带起一阵风,吹开了他敞着的外衣衣角。

沈问津一蹙眉:“你睡着了?”

“一换二。”他嘿嘿笑了两声,“我不亏。”

沈问津:……

以经典的“喂喂喂”试音环节开场,导演中气十足,平地起惊雷,一嗓子给沈问津干清醒了:“请各位嘉宾十五分钟后到大厅集合,每按规定时间到场一人,团队加一分。”

齐客紧随其后。

走廊上的灯钻过门缝,在门边的地板上画了一圈很小的地盘。阳台与室内交隔处的窗帘不太厚,外头的光稍稍透了一点进来。

梦里都不太有逻辑,他见了这突兀的池子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就认定了那是温泉,想下去洗个澡。

反应彻底消失的下一秒,走廊上传来了一阵喇叭响,听得出是导演的声音。

沈问津:……

沈问津此刻想脱困的心情到达了顶峰,遂冲身后道:“向哥你放了我,这个月工资分你一半。”

齐客依旧没声。

沈问津接受了这个说辞,看着上铺的人躬身下了床,想打开手机给那人照着路,手指刚摸上去,那人已然走到行李旁边了。

他的声音沙哑而低沉:

水声一直响,沈问津在一成不变的白噪音中渐渐有些困,眼睛阖上后就再没睁开,就这么失去了意识。

他回过神,也紧跟着冲了上去,俩人相隔几米,在大喇叭开始喊倒计时的时候跑到了场地边沿。

沈问津被这一声激了一跳,慢半拍地摆摆手,也不回头,一径往门口窜去了,边窜边说:“没,就是怕来不及。”

沈问津咬了下舌头,心道确实傻了。

他也辨不清是单纯怕迟到,还是有点躲着那个人的意思。

沈问津的眉毛重新蹙起来了:“你这声音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我给你拿点水?”

沈问津“卧槽”一声,弹射下床,下意识想叫齐客起来。“老板”俩字刚出口,忽后知后觉他俩不是一队,是竞争对手的关系。

好在它没持续多久。

向之不依不饶:“三分之二。”

他正准备放弃抵抗直接快进到五分钟后,余光忽瞥到自己那间房的房门动了下,而后有人穿得清清爽爽,从里边走出来。

沈问津轻动两下,才察觉到腿间有点尴尬。其实这是常有的事,但可能因着昨晚梦见了那人,这点尴尬就莫名有些变味。

他囫囵做了个梦。

他抿着唇,拉过被子重新躺下了,侧身等待着反应下去。

是齐客。

“不是洗过了么?”沈问津问。

不大的卫生间被俩人占得满满当当,俩人肩挨着肩刷牙洗脸。洗手台正上方挂着一大面镜子,沈问津一抬眼就能看见俩人的脸。

他试图用大开大合的动静把那点不自在甩掉,于是刷牙洗脸像是在打仗。等他捏着差点被扯破的洗脸巾丢进垃圾桶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轻轻的一声问询:

沈问津得以从这大块头的魔爪下逃出来,开始实施方才心有余而力不足的行为。

入睡时的最后一个念头是——

那人翻了个身。

那人没说话,过了会儿,缓缓转过头。

沈问津想打人,但他动不了。

高个大长腿,脸上面无表情,周身泛着“生人勿近”的冷气。

赫然是齐客的脸。

在北方上学,沈问津早已习惯了大澡堂子,况且都是男人也没啥好避讳的。他于是喊了声“兄弟我也下来洗洗”,脱了衣服就跳进去了。

声音有点哑。

严格来说,应该是向之扭着费列莱。费列莱晃着小胳膊小腿,拼命想往外挤,被向之死死钳制住了。

他于是把“快醒醒”三个字咽回去了,换衣换鞋冲进卫生间洗漱。

沈问津脑子一空,下意识对着那身影叫了声:“老板救我。”

“不用管我。”他说,“我看得见。”

去大厅要经过费列莱和向之的房间门口,沈问津一眼便看见在门前扭成一团的俩人。

早晨七点半。

可能因为昨晚刚梦完人今早就起了反应,虽说两者间没什么必然联系,但沈问津还是有点心虚。

镜头下打架有带坏小朋友的嫌疑,他于是把“打人”的想法转为了“敲人”,伸手朝齐客头顶晃去,给人来了这么一下。

向之:“成交。”

他于是撩了下裤腿,拨开树丛,蹒跚往那边晃过去。走到近前,却见池子里早已泡着了一个人,背对着自己。

场地正中间立着个按钮,拍下按钮才算是签到成功。沈问津眯着眼往中间冲,在倒计时结束前险险挂了上去。

齐客紧随其后,以至于沈问津还没来得及把手拿开,他就已经按上去了。

俩人手掌交叠,沈问津的手背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那人手心渡来的体温。

令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在慢半拍包裹而来的木质香中眯了一下眼,直到导演举着喇叭说“十五分钟倒计时结束”,才乍然回过神,被压着的手不自觉动了动。

上边的那只手停了半秒,随即撤开了。

俩人肢体接触的时间其实挺短,但手背上的触觉莫名残留了很久,带来一阵阵几乎连上了毛细血管的痒意。

沈问津有些耐不住,垂在一旁的手指蜷了下,偷摸着去蹭着裤管,一面试图缓解那份痒,一面竖起耳朵听导演握着大喇叭讲话。

导演先是肯定了一番到场的六人守时的行为举止,而后遗憾地宣布了一件事。

“齐老师不算签到成功。”他说,“他的手没碰到按钮。”

众人:?!!

沈问津登时乐了,偏头朝老板挑了下眉。

“叫你刚才在一旁看我笑话吧。”他道,“活该。”

齐客:……

第40章 扣分

沈问津嘲笑完人,可能怕被打,背着手往中间挪了一小步,肩胛骨打得很开,站姿松弛却好看。

刚历经一场毫无保留的狂奔,他的气息尚未完全平复,碎发落下来遮住了眼,被他往旁边轻轻拨过去。

第一队的成员开始围剿导演。月优率先发难:“你是不是针对我们队?你说不算就不算?”

导演咳了两声:“我是导演,我说了不算,难道你说了算?”

小新紧随其上:“我们说了当然也不算,你说了也不一定算,要观众朋友们说了算。观众朋友们,你们说是不是啊?”

“你演春晚小品呢。”月优笑着推了他一把。

沈问津没参与混战,饶有兴致地站在旁边观局。昨晚的梦与今早略微尴尬的反应经过这么一打岔,被彻底抛下了,似乎没留下什么星星点点的痕迹。

战局匆匆结束,两边各退一步,给齐客算成了半个人头,www.youxs.org。

待向之和费列莱也到场后,导演冲着喇叭“喂”了两声,顾盼神飞地宣布了今天的安排。

今天的第一项竞技内容是节目组的传统项目——自动挡科目二。

包括四项内容:倒车入库、侧方停车、曲线行驶、直角转弯。考试途中会设  却不想齐客根本不受影响。

沈问津大学时倒是把驾照考出来了,但因为离家远,车在家里,也没什么机会开;毕业后留在了北京,一直走的公共交通,可以说除了驾校和假期回家的那几趟就没咋摸过车。

待他说明情况后,导演的声音从对讲机里传来:“细则里没有这项,不扣分。”

沈问津:……

后排的记分员尽职尽责地报道:“车身出线,扣一百分。”

沈问津忍无可忍:“能不能闭嘴。”

两队成员一一配对,一人驾驶车辆的时候,来自另一队的人就坐在副驾驶当“安全员”(名为安全员,实际是搅局的)。配对组合以抽签的方式确定,一队一个盒子,共八张签,哪两人抽到了一样颜色的签,就配对为一组。

齐客挑了下眉:“手机没嘴。”

沈问津:……

月优嗫嚅半天,吐出俩字:“喜庆。”

沈问津不堪其扰,于是在进行第一个项目“倒车入库”的时候,腿一瘸,速度没控制好,后轮华丽丽地压线了。

他大爷的,科目二已经挂了,再听下去,他离挂也不远了。

接下来俩人调换位置,沈问津成了安全员。

周景汀“啊”了声,说“行”:“那我等你电话,和你细细说道说道。”

导演并不限制他们接打电话,沈问津于是准备接起来说一句“我在录综艺”就挂掉,却不想周景汀一上来直接一句“我靠你妈问我你有没有对象,说要给你介绍相亲”,给他砸得晕头转向,忙压着嗓子说:

“你科目二要挂了。”

沈问津:……

可能因着考虑到这期嘉宾整体素质不太行,不扣成负五百分已是我佛慈悲,节目组设置的突发情况便没有之前几次那么猛,不过是诸如行人拦路、打电话干扰、突然喷水等等,干扰力还比不过副驾驶上来自隔壁队的安全员。

齐客音质偏冷,这句话说得毫无波澜起伏,经过电流处理后便更显冷酷无情;但又毫无停顿地循环播放,极度洗脑,画风就诡异地往鬼畜方向偏去。

齐客不吭声,记分员在后头乐了:“他扣分你还不乐意?”

手机的音量有点响,虽然没有外放,但周景汀的那一嗓子仍从手机听筒里往外飘了许多。沈问津有些愣神,刚准备收拾收拾脑子继续往下背《岳阳楼记》,记分员突如其来的一声把他从纷飞的思绪中拉回现实里了。

沈问津:……?!

他猛地回过头:“你咋扣分了?”

他和老板这是什么孽缘。

八人收拾收拾,准备上路。

齐客,他踏马地掏出手机,开始循环播放一段录音:

沈问津气得倒仰上了座椅,嘴里一迭声嘟囔开了。

轻舟已过万重山,沈问津现在觉得这七个字格外悦耳,只等着齐客作茧自缚。

“这不公平。”他说,“你那么变态,谁能干扰到你。”

沈问津:……?

“等会儿我给你打回去,我这儿正录节目呢。”

置突发情况来对考生进行干扰,加大考试的难度。

沈问津:……

沈问津:……

安全员不得用肢体干扰考生考试,沈问津自暴自弃,抱着胳膊背起了岳阳楼记,试图用传统文化的力量催眠他那四平八稳的老板。

他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倒车入库流畅得像是事先练习过千八百遍,最终恰恰好停在了框的正中央,车身与左右边线的间距近乎相等,跟驾校教学模范似的,与沈问津扣两百分的行径形成了鲜明对比。

在场八人倒是都拿了驾照,但其中卧龙凤雏不少。费列莱去年拿的驾照,途中科目二挂了四次科目三挂了三次;翠蔓儿上个月刚考出来,路都没上过两回;木子驾龄三年,但毕业前没买车,毕业后进公司也一直蹭向之的车;小新情况同木子。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沈问津登时觉得前途一片灰暗。

“你科目二要挂了”的“挂”咕到一半,偃旗息鼓。

月优站在他旁边,盯着他手里的签,笑起来了:“这颜色好。”

齐客的手机:“你科目二要挂了。”

每人满分一百分,严格按照科目二考试要求进行扣分,最后哪队总分高,哪队获胜。

见此行不通,沈问津不信邪,抻着手指给录音开了一点五倍速。“你科目二要挂了”的鬼畜感瞬间加倍。

和鬼畜的“你科目二要挂了”混合在一起,有种“挂了的不止是科目二,还有自己的人生”的感觉。

记分员大概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皱眉思索了会儿,说:“我请示一下。”

于是八个人里只剩了月优、齐客、向之仨能打的,还都分在了一队。

但齐客很显然不是一般的安全员——他不爱说话。

安全员一般会采取语言干扰策略,即不停说话以扰乱考生的判断。

齐客却仍旧不受半点影响,侧方停车的速度甚至比方才还要快些,只是可能因为速度太快忘打转向灯,扣了十分。

记分员:“倒库不入,扣一百分。”

沈问津当起了强盗,在去往第二个项目的路上,直接踩了刹车,胳膊横生出去,把那人松松捏着的手机抢过来,按了暂停,然后揣到自己兜里。

压线也就算了,停车的时候他腿又是一瘸,刹车踩早了,车头没入库,还留在外边。

齐客充耳不闻,像是聋了。

背到“时运不齐,命途多舛”,兜里的手机应景地唱起了《消愁》。他掏出来一看,是周景汀打来的电话。

所以沈问津坐上驾驶座的时候还是信心满满的——突发情况还算能应付,安全员又不怎么会干扰自己,虽然自己技术不算纯熟,但是慢悠悠晃过去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沈问津是他们队倒数第二个抽的,反手抽了张红色,抬眼一看,齐客拎着另一张红色的签站在旁边,正和向之说着什么。

齐客的手机:“你科目二要挂了。”

沈问津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声调毫无起伏,像个提线木偶:“好在哪儿?”

“曲线行驶压线。”记分员道,“扣一百分。”

沈问津振臂高呼“导演英明”,瞬间满血复活,整个人如沐春风,于是超常发挥,接下来的四个项目过得异常顺利,除了侧方停车的时候压了一次线扣十分,近乎完美通关。

记分员毫不偏私,抓起笔就往本子上填:“停车一次,扣五分。”

沈问津一门心思报那两百零五分的仇,把齐客手机上的录音重新开开了,“你科目二要挂了”再一次回荡在了汽车车厢内。

齐客转头问:“抢劫安全员扣多少?”

“不是。”沈问津说,“我啥都没做,他就扣分了,显得我先前的那一通操作很傻。”

“你不是啥都没做。”记分员写字说话两不误,“你打电话了啊。”

打电话……?

那句“相亲”被齐客听到了?

所以……这人喜欢听八卦?一听八卦就会分神?

沈问津即刻掏出手机,戳着屏幕给周景汀拨了回去。

“这么快录完了?”周景汀问。

“没。”沈问津说,“但我想通了,相亲比录节目重要。你快跟我说说咋回事。”

“阿姨单位来了个新同事,某天话赶话聊到了子女。阿姨一听,都是单身,年龄相仿,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就想让你们认识一下。她怕打扰到你,就先找了我,估计一会儿就来找你了。”周景汀道,“我这不先和你通风报信一下。”

车窗外树影斑驳,沈问津一只耳朵贴着手机屏幕听周景汀讲话,另一只耳朵竖起来听记分员的动静。

“直角转弯压线,扣一百分。”记分员一板一眼,报得很欢,“没打转向灯,扣十分。”

考试结束,齐客总计扣了两百二十分,比自己的两百十五分多了五分。

沈问津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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