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016

“通知一下,会议时间改为三点。”沈穆终于开口道。

得了准话,赵秘书立刻忙着通知下去。

一小时后。

沈氏集团会议室内。

沈穆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进会议室时,将外面的寒意也一起带了进来。

高层们早已经再一次到齐了。

为了赶出一份沈穆能看得过去的方案,他们很多人都没睡好。

沈穆的眼睛太毒,是敷衍还是认真,总能够看得出来。

八点到齐时,久久不见沈穆的身影,众人都觉得奇怪。

后来赵秘书打去了无数电话,沈穆都没有接,更让众人议论纷纷,暗自猜测。

沈穆一向最是守时。

突然有了这样的意外,他们反而不觉得是沈穆忘记,只觉得是沈穆在给他们一个警告。

沈穆缓缓坐下,众人都噤了声,等着沈穆发火。

“开始吧。”

像往日一样,沈穆只说了这三个字。

众人胆战心惊,可三个小时的会议一直到结束,都是波澜不惊。

沈穆甚至破天荒一般地,夸奖了几位高层。

会议结束,沈穆第一个离开会议室。

见他走远了,其他人才小声议论着。

“总裁今天到底是什么意思?”

“恩威并施?”

“这就是用人之道,自从总裁过来,集团高层也确实再没有跳槽的。”huye.org 红尘小说网

他们分析得头头是道,让旁边的赵秘书快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以他对总裁的了解,今日这破天荒的迟到,单纯只是因为……

总裁确实忘记了。

积攒的工作实在太多。

沈穆回到集团,待了整整一周。

这一周里,集团众人都重新绷着一根弦。

一直到第七天下午,才有小道消息传出来,沈穆又要离开了。

“后天我就要去围读剧本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是江思眠给他发了消息。

沈穆回复很快:“今天晚上。”

“沈大哥,是真的会回来吧?我以为你顺便要辞职了。”

江思眠意外于沈穆回复消息的快速。

细细算来,沈穆离开后,一连一周,都没有联系过她。

经纪人每问起一回,她都不自觉地少了一分信心。

就连楚晴,也几乎每天都在提起沈穆,说他离开的时间太奇怪,刚好是发完工资的第二天。

有时候江思眠甚至在想,或许真像楚晴猜想的一样,沈穆是走了。

低薪的工作,大概没把沈大哥留住。

说是处理私事,其实就是要离开的借口。

“我为什么要辞职?”

钢笔在合同上缓缓落下,沈穆合上笔,回着江思眠的消息。

“因为王总太抠了……”江思眠道。

停了几秒,江思眠像是想到了好方法,又发来了消息。

“沈大哥,以后我也给你开一份工资吧?”

“给你补贴家用。”江思眠补充道。

“不用。”沈穆赶紧回,“我不缺钱,我也不会走。”

他了解江思眠的认真,若是他回得稍微慢一点,她一定会把手机放在一边,用笔在纸上算着她的存款数额。

再然后,很可能就要给他打钱了……

“好吧。”江思眠妥协,“等你什么时候缺钱了,一定告诉我。”

“我会的。”沈穆温声回道。

回完这一句,沈穆抬起头,刚进来的赵秘书下意识地后退两步,以免看到什么自己不该看到的东西。

他可是吃过大亏。

今后他的策略就是,总裁的私事,他不听不问也不说。

“总裁,那我送您回星程?”赵秘书请示道。

“不用。”沈穆摇头,“帮我打辆车就行。”

他的车都太张扬,星程的人有些见过赵秘书,更有风险惹出事端。

赵秘书点点头,已经习惯了总裁的日益“亲民”,很快就帮沈穆叫了网约车。

沈穆带来的东西,又全都带回去。

唯一多出来的,大概是沈穆特意装在木盒子里的小玩意儿。

赵秘书正要帮忙拿,却被沈穆呵止。

天色原本就已经暗了下去。

等沈穆回到星程,已经到了晚上。

房里一周没住人,已经有了淡淡的灰尘。

沈穆打扫完后,看了眼时间,料想着江思眠大概已经睡下,于是没再给她发消息。

而江思眠显然是等急了,拨通了他的电话。

“还没睡?”沈穆温声问道。

“没呢。”江思眠打了个哈欠,而后强撑着困意问他,“沈大哥,你现在到哪儿啦?”

沈穆这才知道,江思眠一直在等他。

整颗心似乎都被一句话所融化。

可他却又因此生出了逗她的心思,于是带着歉意道:“对不起,今晚我回不来了。”

“那明天呢?明天应该可以回来吧?”江思眠又问。

“如果我真的不回来了呢?”沈穆反问。

对面的人显然是被他问住了,沈穆许久没听到应答。

“江思眠?”沈穆开始唤着她的名字。

而后他竟听到了江思眠压抑的哭腔:“沈穆,你不回来就算了。”

这是江思眠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却是因为太生气。

听到江思眠哭了,沈穆又慌又悔,连忙安抚:“我骗你的,我当然回来。”

“沈大哥,你到底在哪里啊?”江思眠有几分气恼。

“江思眠,”沈穆的声音温柔得不像话,“我已经回来了。”

“真的?”江思眠的困意都消了。

沈穆没应答。

江思眠听到对面悉悉索索的细碎噪音,而后是脚步声。

那声音愈发立体,最终似乎就在她的耳边。

下一秒,江思眠听到了敲门声。

手机里的敲门声传来得更慢一点,却足够她确认了。

沈穆就在门外!

江思眠挂断电话,将手机抛到了一边,而后迅速打开了房门。

沈穆站在门口,右手拿着那个木头盒子,正笑着看向她。

实在没来由,江思眠鼻子一酸,又有点想哭。

沈穆看她竟然又哭了,一时慌乱起来,正要低声哄她,却感觉到腰间一紧。

江思眠环住了他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江思眠很暖。

沈穆大脑瞬间一片空白,浑身僵硬,几乎是一动也不敢动。

江思眠的发丝有一缕蹭到了他的脖颈,他觉得很痒,却更不愿离开这个拥抱。

而没有几秒,江思眠自己远离了他。

“沈大哥,你以后不许再开这种玩笑了。”江思眠正声道。

沈穆早就因为她的一个拥抱而心乱如麻,此刻心跳快得厉害。

“好。”沈穆低声应道,“是我吓到你了,给你赔罪。”

“你要拿什么向我赔罪?”江思眠笑。

沈穆还有些留恋方才的那个怀抱,受不了江思眠一直看着她,于是不得不垂眸避开江思眠的眼神,去先将手里的木盒捧着给她。

“送给你的。”

“这是什么?”

江思眠的情绪显然去得很快,方才的泪水已经不见,眼里只剩下了好奇。

“是我从家里带回来的。”沈穆道。

沈穆知道自己的大部分东西都还在老宅。

他已经二十七岁,但父母会把他多年的物品,全都存住。

沈穆原本不甚在意,可看到了江思眠的朋友圈后,却生出了回一趟老宅的心思。

那天他上楼翻找了许久,才总算是找到了。

他小时候对一切物品都算爱惜,这东西虽看着半新不旧,却也让人没法想到,是二十年前的。

“到底是什么呀?”江思眠用指甲尖敲了敲木盒。

沈穆拉着她一起在沙发上坐下,而后卖着关子:“你先打开它。”

江思眠将木盒慢慢打开,而后便看到了放在里面的万花筒。

样式有些老,做工也不像是现在能够买到的东西了。

她惊讶地看着沈穆,沈穆突然送这个给她,绝不是巧合。

她很快想到了两年前自己发的朋友圈。

这应该是沈穆能够知道这件事的唯一途径。

“原来你看朋友圈……”江思眠窘然道。

沈穆的朋友圈死寂一片,又说之前从来不发。

江思眠没想到沈穆竟然从她那几百条朋友圈里翻出了两年前的。

她所有的或狼狈或中二的发言,大概都被沈穆看到了。

江思眠觉得,这或许就是“社死”。

于是江思眠低下头,不愿再看沈穆。

“怎么了?”沈穆茫然地问她。

江思眠勉强抬起头来,悄悄望着他:“沈大哥,你会觉得我的朋友圈很傻很蠢吗?”

江思眠设置了很多个分组,每次发朋友圈,总是一组一组选着。

最后几乎要屏蔽掉了所有的人。

而沈穆是她新加的,因为他不用朋友圈,江思眠一时放松了警惕。

“不傻。”沈穆却认真回道,“我只觉得你活得很明媚。”

是绝对的夸奖。

江思眠的笑意染上眉梢。

他自己将那个儿时的万花筒从木盒里拿了出来,问起江思眠:“所以这个像你一直想要的万花筒吗?”

“挺像的。”江思眠放在手心端详着,“这个好像比我小时候想买的那个,还要更高级些。”

面前的万花筒是陈旧的,可江思眠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它。

沈穆一时觉得,面前的江思眠有点像个孩子。

他此刻庆幸着,父母把这些东西都小心地收好了,才让他有机会能重新翻出来。

能看到江思眠脸上发自内心的笑,他心里也多了充实。

他在因江思眠的快乐而快乐。

“沈大哥,我好像弥补了童年。”

江思眠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沈穆不知她的意思,只感觉到拿着万花筒看的江思眠,不知不觉凑近了自己。

江思眠完全不防备他,离自己越来越近。

他只需一转头,似乎就能吻到她的脸颊。

实在太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柑橘调香水的味道。

是对他的考验,也是对他的煎熬。

沈穆觉得心中汹涌的情意就要倾泻而出,他情不自禁地靠近着江思眠。

而江思眠竟也突然转了头。

她澄澈的眼睛望着他,沈穆看不出她的思绪,只顾着隐忍自己的爱意。

沈穆压抑着自己,好让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平静些。

“你小时候想要的东西,现在可以补上。”

“你将来想要的东西,也都能得到,一件也不会少。”

“沈大哥,你对我真好。”江思眠难掩感动。

她直勾勾看着沈穆,眼里似乎带着感激。

好像和从前相处时一样。

又好像大有不同。

江思眠笑了笑,看上去像是有话要说。

沈穆期待着江思眠接下来的话,等着她表露哪怕一丝一毫待自己的不同。

可他却听到江思眠接着说着:“沈大哥,如果我有哥哥,应该就会像你这样对我好吧?”

哥哥?

沈穆的整颗心凉了下去。

他的一切憧憬都随着这两个字,像是细沙上的字迹被海浪打过般消失无影。

“你只觉得我像你的兄长吗?”沈穆问道。

江思眠隐约感觉到,沈穆心情不佳。

于是她试探着开了口:“或者说,不该说像,而应该说是?”

她以为沈穆是在为她的“见外”而不满。

“你永远都是我的沈大哥。”江思眠眨着眼睛道。

听到江思眠讨好般的语气,沈穆实在不忍苛责。

于是沈穆反复提醒着自己。

江思眠二十二岁,刚大学毕业。

江思眠依赖他,是信任他。

是他一直纵容着自己,从来看不清对江思眠有任何边界感。

他更不应该只因为自己的缘故,同江思眠生气。

“沈大哥,你怎么了?”江思眠忍不住问他。

沈穆心中仿佛经历了百转千回,缓了许久,才重新抬头。

“没什么。”沈穆道,“我可能是回来坐了太久的车,有些晕车了。”

他又一次说了谎,他从来不曾晕车,他只是心头苦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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