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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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起了风,日头时隐时现。

林仪君站在大堂门口,官服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谷宏脚步匆匆,一路小跑着从县衙大门外进来。

“大人,何家送公案来了!黄花梨的!”

话音才落,荣进也踩着风进了:“大人,方金海媳妇周氏又来了,在大牢门口,这次是带着银子赎人来的。”

林仪君扬了扬嘴角。

那两张拜帖递得不亏,予人脸面,大家都得好处。

“收了。”林仪君说罢,又着重强调,“走正规流程,不会的去问顾主簿。”

不能把合法的赎金被人说成收受贿赂,以免给人留下把柄。

到了傍晚,日头彻底隐没,天上阴云覆压,仿佛提前入了夜。

林仪君坐在签押房内点了盏灯,抬头见顾牧站在门口。

“恐怕今夜无月,有一场大雨。”他抱着一沓公文走进来。

林仪君望窗外瞧了眼,有些担心:“架阁库还未修缮,若是又漏水怎么办?”

顾牧道:“大人放心,他们从库房翻出了雨布,我让他们暂时搭盖在了房顶,等这场雨停了,就立即找泥瓦匠来修补。”

“行,没钱就跟本官说。”

“大人拿了一千两,暂时是够用的。”

他走过来,将手中一些文书放下:“这些是整理好的比簿。”

“暂时够用也不行,还是得想办法赚银子。” 林仪君将他拿过来的比簿挪到眼前翻了翻,眉尾一扬,“近五年没有。”

顾牧:“没有。”

林仪君哂笑:“严何两家还真是能干,他们接手后就没有拖欠赋税的,一个也没有,朝廷真应该聘他们去当官,否则屈才了。”

顾牧皱眉:“初宜……是一笔烂账,大人若是不追究,便是从头开始,若是细究,只怕没完没了。”

他眼神略显凝重地注视着林仪君的侧脸,轻声问:“大人要如何?”

睁只眼闭只眼的确是最好的做法,也是最适宜的做法,若按律法追责,只怕阻力重重,或者根本推行不下去。

林仪君笑容淡淡,将比簿合上:“本官么……一半一半吧。”

果然夜间开始下起了大雨,卧房内,林仪君坐在窗下小桌前看公文。

风夹着水汽从窗缝中挤进来,誓要扑灭油灯上豆大的灯花。

她用手挡了挡,抬头看向窗外,夜色隔着窗牖,黑沉沉湿成一片。

她试图将窗户关的更紧些,但没做到。老旧的木窗合页不太灵活,雨水滴滴答答,窗缝下虫尸排成了一条线。

手下的书页也有些发潮了,林仪君索性合上案册,将之垒起放到雨吹不到的地方。

一场秋雨一场寒,尤其是初宜这样的地方,夜晚与白日气温差的大,她的被子还是荣进给她拿的旧被,有些薄了。

林仪君吹灭灯,在浸满凉意的被褥下卧听风雨,不禁有些失眠。

她恍惚想起很多个相似的夜晚,想起她曾在沉延滩冬日的营帐里,拥着冰冷僵硬的衾发抖。

寒冬腊月,数九的天,几天前连下了几场大雪。后来雪停了,却更冷了,天地似乎冻结到了一起,将所有将士都凝固在一块冰层中。

父亲日日穿着比铁更冷的盔甲,冻得满手生疮,夜晚更是痒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那个晚上尤其冷,但林仪君尚能缩在后方营帐,父亲却仍在外作战。

铁马冰河皆入梦,林仪君清楚记得,虽然那场仗打赢了,可是父亲在雪地埋伏太久,冲锋时又身先士卒,回来后病得很严重。

直到父亲去世前,满手冻疮都没能等到春暖花开之日,就随他一道长眠于棺木中。

林仪君留下了父亲随身的佩刀,日日练武不曾偷懒,不过来初宜上任前,她将之留在京城,交给黎客保管了。

大雨断断续续下了一夜,直至第二日县衙开门也没停,因为下雨,所以到了卯时天仍是黑的。

县衙的几位衙役不再敢迟到,撑着伞在卯前就从角门入了,一个个淋得狼狈,挤在吏舍里擦着雨水。

顾牧前一日只带了简单铺盖过来,看起来没打算在典吏廨所长住,但昨夜下雨,便顺势歇在了县衙。

林仪君撑着伞到二堂前时,典吏廨所内已亮了灯,里头传来几声轻咳。

“顾主簿,着凉了吗?”林仪君在门外问了声。

里头安静片刻,随即门后响起脚步声。

顾牧打开门,嗓音略喑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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