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苏问仙特意起了个大早。
洗漱完毕之后，就出了县衙买早点。
因为老地方的油泼面馆已经关门大吉，于是他就在街边买了点皮薄肉多的小笼包。
和刚刚煮开的鲜嫩豆浆，还有炸的油光蹭亮的大油条。
回来的时候，陆英姿已经穿好衣服静静的站在窗边。
“如玉兄，快过来吃早饭。”苏问仙提着早点，朝一直盯着窗外的陆英姿喊道。
陆英姿和苏问仙二人，虽是师兄弟，但是他们年纪相仿、相交数日却像认识多年的老朋友。
所以无论苏问仙喊他陆英姿、陆师兄还是如玉，都是怡然自洽。
陆英姿幽幽坐在椅子上，感叹道：“鸟儿可以选择早起和晚起，可以选择飞向枝桠或者停在溪流边喝水。”
“可以无忧无虑的望着天空也可以安安心心的哺育后代，真是羡慕呀。”
“什么时候陆如玉也这般多愁善感起来了？”苏问仙微微笑道。
他能够感受到今天的陆英姿和往日相比有些不同，说话间都增添了几分忧色。
这在以往陆英姿在人前表现出来的完美，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
不过现在的他倒是多了一丝少年气。
那种少年独有的情感流露。
陆英姿神色转变，仿佛一瞬间就回到了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形象，淡淡笑道：
“今日我便要启程去往京都，你也知道我是陆居正的儿子，就算不替素儿姑娘找解药我也会去京都走一趟。”
“现在正当父亲起复之际，一想到进京之后，会与各种各样的人打交道就有些头疼，故而才会觉得鸟儿是真的自由啊。”
陆英姿是真的如他所说，担心与别人打交道么？
当然不是。
他从小慧智兰心，又生在大儒之家，父亲是当朝首辅，母亲也是京都名列在前的一流世家的嫡女。
所以他又怎么会因为这些庸碌之人的奉承，而感到头疼呢。
这些交流拜帖，文会宴请，他早在十岁之前就已经处理的游刃有余了。
其实他刚刚在窗边所见，是一对鸟儿夫妻，带着鸟宝宝，一家三口坐在枝头上欢愉的叫着。
鸟妈妈不时的靠在丈夫的怀中，用头蹭着他的胸脯，依偎在一起。
一时之间让他看痴了。
他这一生，怕是再也无法像眼前的小鸟一般，嫁夫生子，度过平凡却又幸福的一生了吧。
陆英姿眼神渐渐迷离，朦朦胧胧间仿佛回到了三岁那年。
寻常孩童三岁之时，才刚刚开始启蒙，而他早已经通读四书五经。
父亲陆居正和母亲陆王氏一开始十分高兴，因为这个孩子甚至比陆居正小时候还要聪慧。一点就通、过目不忘，实乃神童尔。
但陆居正之后也心疼他说道：“英姿，你小小年纪，就如此用功，比之为父当年也要强上许多。但是你越是这般，为父就越怕你今后命途多舛啊。”
早慧是一件好事，但是陆英姿太过聪颖，陆居正乃当世大儒，自然明白情深不寿，慧极必伤的道理。
他深知儒之一道的艰难，宁愿自己的孩子如普通人一般度过平凡的一生，也不愿他追寻着虚无缥缈的儒道。
况且，他还是个女孩子，这个世界女子学儒本就是不被世俗所容纳。
不仅仅是天道规则的束缚，凡世间也没有哪个女子能够学儒出彩。
即便是县试蒙混过关，得到才气灌注，但之后想要迈出更进一步，则千难万难！
历史上，有名气的才女，都是没有经历过科举的。
所以大都只有文名，还没有文位。
比如东汉末年的蔡文姬，是东汉家蔡邕的女儿。
是中国历史上著名的才女和文学家，精于天文数理，既博学能文，又善诗赋，兼长辩才与音律。
蔡文姬一生完成了《续汉书》四百卷，填补了《汉书》残缺的空白。
她留下了荡气回肠、动人心魄《胡笳十八拍》与中国诗歌史上第一首自传体五言长篇叙事《悲愤诗》。
又比如璇玑绝唱—苏惠，回文诗之集大成者，传世之作仅一幅用不同颜色的丝线绣制织锦《璇玑图》。
《璇玑图》为一块八寸见方的手帕。原图以红黄、蓝、白、黑、紫。五色丝线织绣，容纳八百四十一字，分二十九行排列而成。
纵横回璇反复逆顺读皆成章句，可组成三、四、五、六、七言诗，共得7958首。
再比如众所周知的咏絮才女谢道韫。
一次谢安召集儿女子侄讲论文义，俄而大雪骤下，安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安侄谢朗答：“撒盐空中差可拟。”道韫说：“未若柳絮因风起。”
未若柳絮因风起，这句诗可以说是千年来一直被人津津乐道的。
......
还有很多才女，青史留名。
但即便如此，这些人也只不过文名远播，但是却几无文位。
所以陆居正就怕女儿因为太过聪慧，反而走入极端，最终得不偿失。
他身为一国首辅，见过太多的天才，因志向不得，而早夭郁郁而终的不在少数。
“如果英姿身为男身，必将是举世大儒，可惜啊，可惜。”
陆居正心疼女儿如此这般生而知之，但却生错为女身，只能说命中自有定数。
哪曾想三岁的陆英姿稚嫩的声音回答：“爹爹，孩儿喜欢读书！”
“不过，英姿观书三百卷，心中自有一问。”
“为何圣人、亚圣都没有女子？”
刹那间，天地色变，异象顿生！
京都，陆居正的首府汇聚无数天地才气。
这是大儒写出惊世文章，才会引起的异象！
才气如同云朵，凝结而成，飘荡在首府上空，久久不散。
世人皆举目望去，赞叹道：“果然不愧是陆首辅，又出一警世文章，我大周百姓有福矣！”
“陆居正为我大周之政事殚精竭虑，真乃大周的中流砥柱！”
“人族有陆首辅，定可繁荣昌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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