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言说不准，吴志勉的话里有几分真？
但他给的这个解释，也算合情合理，能让人接受。
“就算你说得没错。”时间有限，林信单刀直入问，“你之前说庞从不靠谱，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哪里不靠谱了？你又凭什么这么说？”
再考虑到吴志勉的一贯作风，他觉得有必要警告一声：“别跟我再说什么狗屁面相。”
“不敢不敢。”吴志勉这次老实了，如实相告，“不怕林将军见笑，我和我那些老弟兄们，虽投了蔡州军，却不受待见，看着别人吃肉，自己连汤也喝不着。偶尔，免不了要重操作业，顺手捞点东西回来填一下肚子……”
这些都是实情，林言点了点头。
听吴志勉接着道：“就在庞从邀我们花月楼赴宴前三天，我的一个兄弟摸进了一座宅子里，却不想，竟是赵德諲长子赵匡凝的暗宅。更意外的是，庞从也在那座宅子里。至于他们在宅子里干了什么，又密谋了什么内容，我那兄弟没听着。但林将军不妨想一想，庞从和赵匡凝能有什么交情，怎么会同时钻进一间宅子里？凑巧三天后，庞从就宴请了我们，还怂恿我们跟赵家父子对着干，不就更可疑了么？”
“原来如此。”
林言相信这个情报的真实性。
因为这正印证了他一直以来的判断，赵、鹿二人果然勾结在一起了。
沉吟片刻后，他再问：“你给谁说过这个消息没？”
那日他曾问过吴志勉的同伙有谁，吴志勉给出的回答是朱武，但林言不信，故而此时再问。
“嘿嘿，林将军是晓得的，在这个世道，谁敢轻易相信旁人？除非他活得不耐烦了……”吴志勉先给了自己一个解释，再报出姓名，“我只告诉了秃隼一人，林将军是第二个知晓的。”
秃隼？
林言努力回想那日在花月楼上的印象，秃隼沉默寡言，总是待在旁人注意不到的阴暗角落里，但一双利眼倒真如鹰隼一般，能直插人心。
林言绝不相信吴志勉会将如此重大的消息透露给朱武，但要是秃隼，他虽感到意外，却觉得有几分是真。
因为此人原是熊耳山上的巨寇，啸聚山林十余载，几任蔡州刺史前去围剿都奈何不得，后见秦宗权势大，才主动下山来投。从这份履历中可以看出，这人绝不一般，吴志勉要在诸路统领中寻一个有实力、又靠得住的人，此人无疑是上上之选。
吴志勉将林言的这番心理活动看在眼里，又为自己辩解了几句：“朱武是个没心眼的人，可以依靠，我原本也是要告诉他的，只是还没到时机。所以，我之前说出朱武的名字，倒也不算骗了将军。至于秃隼，嘿嘿，大家都是串家走户的人，他在山上，我混迹在市井中，彼此的名号都听说过一些。我知道他做事格外谨慎，绝不可能轻易信了庞从的话，所以把消息透露给他，应该能换回他的信任……”
说罢，眼巴巴地望着林言。
那意思是，他把他知道的都告诉林言了，接下来，该轮到林言信任他了。
林言掂量再三，仍觉得不应当把自己的行动透露出去。
但以心换心，也不应当太冷落吴志勉的好意，只道：“吴兄能信任林某，将如此紧要的消息告诉了我，林某感激不尽。至于赵、鹿二人的阴谋，也请吴兄放心，我林言随黄王闯荡十余年，纵横天下，连李唐的皇帝老儿都能撵出长安去，还会着了这两个贼子的道？至于具体怎么办，我自有应对办法。只等时机一到，自然会告诉你的。到时候还需要吴兄的帮助。”
吴志勉是个机灵人，识得进退。
只能能说服林言，让林言相信赵、鹿二人另有阴谋，跟他站在同一条船上，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至于林言将如何应对，他又何须多问？
问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还不如趁机表忠心，进一步赢得林言的信赖。
吴志勉躬身抱拳道：“小弟全听林将军的吩咐。以后，不管刀山火海，只要将军一声令下，小弟必定第一个冲在前面，死也不回头。”
“吴兄言重了。”林言扶起了他。
“那，小弟就先告辞了？”
“请自便。”
吴志勉离开后，早候在外面的许沧州才进来。
“将军，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好，我们即刻出发。”
许沧州又看了眼远去的吴志勉，“这贼老儿该不会察觉出了什么吧？”
“嗯。”林言点了点头。
吴志勉选择在这个时间点来表忠心，应该是察觉出了自己将有所行动。
许沧州眉头一皱，请示道：“要不然，我们先做了他？”
“那倒没必要。”林言制止道，“他坏不了我们的事。而且，这个人，或许会有点用处。”
他是想到了，吴志勉能钻进赵匡凝的府里去并盗取情报，这也算得一项本领，将来说不定就能派上用途。
当年孟尝君可就是靠着鸡鸣狗盗之辈逃出的秦国。
离开之前，林言再一一跟赵志勇、王雄等人嘱咐要务，并分析了可能出现的意外及应对方法，赵志勇等人一一领命。
四狗子年少冲动，自跟了林言后便从未离身，一想到林言这一去就是好几天，而且前路凶险，祸患难测，竟在众人面前抹了眼泪。
本是离别的悲壮气愤，教他这么个大老爷们一哭，有几人忍不住取笑起来。
“不准笑！”林言压制了众人，又单独安抚了四狗子，“放心，我过几日便会回来。”
“哦。”四狗子好歹提起了点精神。
林言再特意嘱托他：“你的职责最重，务必得装出我在军营里的样子，切莫让其他人发现了破绽，明白？”
“明白。将军放心，四狗子绝不敢辜负你。”听说自己重任在肩，四狗子一下精神抖擞。
回首处，将军寨四面篝火点点，各支部队已经准备过夜。
前方，桐柏山一片漆黑，深不见底。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