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新家

井率看下去了,他从暗影里走了出来。

猛然见牛棚里出现个陌生人,小红捂住小嘴不敢让自己叫出声,只是一直往哥哥身后躲。

傻蛋儿认出了他:“你不是说明天来看我放羊吗?”

井率蹲在傻蛋儿身边:“跟我走吧,我是你爹的朋友!”

小红从哥哥肩膀后露出半张脸,扑闪着乌溜溜的眼睛看井率。

井率就把他们的爹叫啥,娘缴杀,啥时候死的都说得一清二楚。

傻蛋儿惊讶地说:“你咋啥都知道!”

小红眼中的泪水扑簌簌落下:“叔,你真俺爹的朋友!求求你带我们走吧,不然,我早晚被他们打死!”

说着,小红分别卷起两个袖子,两个小胳膊上都是伤疤,显见得是簪子或竹枝抽出的伤。

井率的心猛地收紧,一股怒火渐渐升腾。

回到观音洞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看到他领着个小子,背着个丫头回来,二爷爷什么也没有问。

先让孩子们洗脸洗脚后睡下。

第二天,天还没亮,井率就听到窸窸窣窣有人在伙房里忙碌。

心想习富今儿怎么这么勤快啊,不用催促就起来做早饭了?

想了想,觉得那脚步太轻盈了,不是习富,就起身到伙房。

一个瘦小的身影,举着昏暗的油灯在到处翻找。

井率以为是小红肚子饿了,就说:“头顶上吊着的篮子里有馍馍!”

小红手里的油灯差点儿落地上,扭头见是井率,忙说:“我说咋一股子冷风呢!叔,我不饿,我起来给你们做饭!”

“不用你做饭,你再去睡会儿吧?”井率被她的懂事小小感动了一把。

“叔,俺啥都会干,洗衣服、做饭、缝衣服,你让俺和哥一直跟着你们吧?俺,俺两年没睡过床了,害怕从床上掉下来,夜里不敢睡着。”小红低声说。

井率不再说话,领着她看清米缸、面缸和灶台的位置后,倚着门静静地看着这个小丫头麻利地淘米点火做饭。

陆陆续续,洞里的人都起来了。

四碗白米饭,一碗炒咸菜,一碗炒鸡蛋。

开始见少两碗饭,他们都以为是还没端过来。

但是左等右等却迟迟不见兄妹俩过来,二爷爷让他们坐着,自己起身去伙房找。

一进伙房,老人立刻就红了眼圈儿。

小红做了两锅饭,一锅是米饭;一锅是饭锅巴兑水掺了点儿咸菜。

“你们怎么在这儿吃了?”二爷爷怕吓着他们,温和地问。

两个孩子端着碗,傻傻地看二爷爷,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端着自己的碗,再拿两个空碗,跟我出来!”二爷爷命令他们。

到饭桌旁,二爷爷用下巴点点一个条凳:“坐下!”

然后,他让习富又盛了两碗米饭放在两个孩子面前:“以后,跟着叫我太爷爷,叫他舅爷,这是你们井率叔和习富叔!咱们以后是一家人了,不许再像今天这样,再这样,太爷爷就打屁股了!”

说着,二爷爷往孩子们碗里拨拉鸡蛋。

傻蛋儿端起碗风卷残云,几口把一碗米饭吞了下去,二爷爷看得眉开眼笑:“嗯,你别叫傻蛋儿,叫小虎,咋样?”

傻蛋儿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说:“太爷爷,你刚才说我叫啥?”

习富一口饭差点喷井率脸上。

小红则脸上挂着笑,眼泪却顺着脸蛋儿往下流。

饭后,在二爷爷的指点下,两个孩子用自己配的除跳蚤的药水洗了头和澡。

傻蛋儿的衣服、鞋子还好找,二爷爷翻遍了箱子柜子,就没有丫头穿的衣服合适的鞋子。

没办法,只能先将就吧。

小红太瘦了,最小号的日本军服穿在她身上也胖得太多。

小姑娘手很巧,自己很快用针线把衣服往上收了不少,长短问题解决了,胖的问题却解决不了。

小红缝衣服的时候,井率就和她闲聊,问地主家里谁最好啊?

小红就说了几个名字,谁在执行地主命令时打自己下手最轻;谁在自己挨饿时偷偷给吃的;谁给过自己旧衣裳......

井率听得很认真。

陶家兄弟一晚上都在猜测井率会怎么处理那个放羊的傻小子,吃过早饭他们就上山来了。

看见那身衣服让小红穿得像唱戏的袍子,他们笑着说:“明儿有大集,我们去给你买一身衣服去,再买双带袢儿的黑布鞋和一根儿红头绳儿!”

听得小红甜甜地笑了:“谢谢叔儿!”

井率还戴着痨病鬼的面具,他看着兄弟俩,眼神往东边的洞瞟了一下。

没多久,井率他们四个就走进经常议事的东边儿洞里去了。

午饭是黄檀、习富和小红一起做的。

吃完午饭,井率他们四个就出去了。

小红勤快地开始收拾各个洞里的东西,把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整整齐齐。

最东边的那个洞因为有扇紧紧关闭着的木门,小红懂事地没有推开它。

黄檀则按井率吩咐领着小虎出去试他扔石头的准头。

这一试,还真把黄檀乐坏了。

这孩子的石头不仅扔得准,还扔得远,将来做个投弹手一准儿呱呱叫!

晚饭,井率他们没有回来吃;

半夜了,他们还没有回来。

“小红,睡吧,不用等,你叔他们出去做买卖了,估计明天才能回来。”二爷爷心疼地劝着坐在小桌边趴着睡着的小红。

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家,能吃饱饭,穿暖衣,还有疼爱自己的爷爷舅爷和叔叔,小红实在珍惜,她想表现得更好,让他们跟喜欢自己和哥哥。

所以,她一直努力让自己清醒着,好第一时间给回来的叔叔们端上煨在灶台上的饭菜。

终于,她听到了声音,她兴奋地跳下床,却看到一张狰狞的,满是疤痕的丑脸。

因为在地主家挨打时不许她出声,哭出声就打得更狠,所以她捂住嘴,没让自己发出声音。

她看见了陶叔叔和习富叔叔抬着、搬着什么东西进了最东边的有木门的洞,还看见那个丑脸也拿着两个大包袱。

“这个一定是井率叔叔。”小红在心里说。

她蹑手蹑脚地回到床上,没看见二爷爷一直在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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