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节:请医

楚千寻跑开了,留下沈七七一个人。

雨似乎越下越大,接着又是一道闪电疾闪而过,晃得整个花园瞬间如白昼,借着亮光,沈七七在雨中举目远望,满园的清秋菊花五色绚烂,锦绣盛开,映着赭红烈烈犹如秋日斜阳般的红枫,大有一种春光重临的美丽,可是这明丽如练的秋色背后,却有着多少人的心酸与苍白。

闪电过去,天色又恢复暗沉,闷雷轰轰作响,滂沱大雨纷纷而落,雨声依旧回响耳畔,如泣如诉。沈七七也想哭,眼泪在眼框里滴溜溜地的打转,就在即将落下来的那一瞬间,她终究选择了扬起头,让眼泪没有掉下来。

“夫人,夫人……”雨中传来娇滴滴地喊声。

沈七七闻声扫视远处,只见一抹娇小的身影,由远及近跑步而来,待更近一些仔细一看,原来是阿紫。

只见她撑着油纸伞,气喘吁吁,想必是跑得急了,裤角已被雨水溅湿大半,口子还不停地高呼着:“夫人……”

“阿紫,我在这。”沈七七朝阿紫招手,待阿紫靠近后,伸手将她拉进凉亭,替她擦着脸上的雨水,问道:“这么大雨你怎么跑这来了?”

“我来接你呀,夫人。”阿紫也用袖子抹着脸上的雨水。

沈七七一愣,“你怎知我在这?”

阿紫抬了抬她那小巧的下巴,笑道:“恩人冒雨跑回去取伞,说是要回来接你,我见他浑身都湿透了,便将他拦下了,我这才撑伞过来的。”

沈七七长眉轻轻一挑。疑道:“他跑回去,是为了取伞来接我?”

阿紫打开另一只手里的油纸伞递给沈七七,坦诚道:“可不是嘛,夫人。”

沈七七接过油纸伞横了阿紫一眼,“都说了,不许再叫我夫人。”

“是,夫……”说到这阿紫虚打了自己脸一下,笑道:“瞧我这记性,又忘了。”

沈七七被她这么一逗,竟“扑哧”一下笑出声音。笑嗔道:“鬼灵精。”

“看这雨是不会停了,咱们快回吧,回了奴婢给您和恩人煮姜汤喝。驱驱凉气。”

“嗯,回吧。”沈七七点着头。

沈七七和阿紫各执一把油纸伞,走在雨中,如空中开出了两朵绚丽的花儿一般,慢慢地向养心居走去。

……

楚千寻和阿紫预料的都没错。这场大雨足足下了一整夜,直到翌日清晨时分,方才渐渐停歇。

大雨一停,空气中清爽得带着一丝香气,鸟儿立马勤劳地飞上屋角引亢高歌,虫儿爬上沾着露水的枝叶上觅食。一切显得异常的宁静安详又美好。

不一会儿,躲在层层云雾中的旭日也破云而出,缓缓从地面升起。一道道红光射进早起忙碌的楚家大宅之内。

“七七早啊!”马总管缓步走进养心居,笑望着正在井边打水的沈七七,“哎呀,老奴是不是失言了,应该叫沈姨娘才对嘛!”

沈七七将水桶放在一侧。嘟着嘴横了马总管一眼,“马总管难道连你也取笑我不成?”

马总管干笑两声。连说,“哪有,哪有。”才又招手示意她近前说话,“七七啊,太夫人让我带话给你。”

沈七七一脸猴急,“太夫人说了什么?”她昨天就想问太夫人,可是一直没机会。

“太夫人说计划不变,即便你和二少爷成了亲,一年后若你还想离开楚家,她还是能成全你。”

沈七七一喜,“当真?”随即又为难到,“可是二少爷那边……”

“那就要你自己处理妥当了,太夫人只能安排你离开,其它的一概不管。”

沈七七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嗯。”马总管也点了点头,又道:“太夫人给了你一天假回去探望父母,马车已经安排好了,就候在门外。(.)车上有太夫人赏你的一些银子,布料,还有吃食,你快去快回,带上阿紫,方便路上有个照顾。”

沈七七一脸欢欣,随继又忧心道:“那二少爷开晨会这边?”

马总管笑笑:“我会安排好的,你快去快回便是,回来就在着手做喜服之类的准备了。”

沈七七带着阿紫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便乘上马车出了楚家,依旧像上次一样买细粮,果蔬,菜品,各两份,而后马车先驶进了凝香家。

“夫人,咱们到了吗?”阿紫问着。

“还没,这是凝香家。”沈七七一边说话,一边下了马车。

阿紫奇道:“凝香?厨房当差的那个姐姐吗?”

阿紫来到楚家这段时日,见沈七七和厨房的几人走动勤快,知道是关系好,凝香也去过几次养心居,所以她对凝香也算是识得的。

两人在门口唤了两声,见无人应答,便迈步走了进去,刚一踏入外门,便有一股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似是什么东西腐烂而至,阿紫忍不住抽出帕子在面前扫了扫,拧着鼻子说道:“这是什么味道,好难闻。”

沈七七未答继续向里走,只见屋内满地狼籍,室内仅有的几样东西也横七竖八毫无规矩地放着,床上躺着一骨瘦如柴的老妇人,正是凝香的母亲。

“大娘……”沈七七上前唤着。

妇人闭着眼睛,微微“哼”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沈七七一惊,赶忙伸手抚上她的额头,问道:“大娘你是不是病了?”

这一摸果真惊得不轻,“烧得这么厉害!”

阿紫闻声也摸上妇人的额头。“是啊,好烫。”

“阿紫,你去找点水来给大娘喝下,顺便收拾一下屋子,墙墙角角的都打扫到了,大娘她眼睛看不见,想必是什么东西腐烂了,才会有这个味道。”

阿紫应着便去打水了,沈七七快步冲出屋子欲去找大夫,迎面正撞上了一个走进来的妇人。此人右手抱着一个几个月大的婴儿。左手端着一碗玉米面掺棒子面的糊糊粥,三十几岁的年纪,身材清瘦。

她看着沈七七先是一愣。问道:“姑娘,你找谁啊?”

沈七七也是一怔,指了指凝香母亲,“我想帮大娘找个大夫。”

妇人将手中的粥碗放在桌前,叹了一声。“这附近只有一个大夫,却是嫌贫爱富得很,我已经去求过他一次了,没有银子,说什么也不肯来给凝香娘瞧病。”

沈七七伸出从腰间摘下钱袋,指给妇人看。“大嫂,我有银子,你带我去请大夫吧。”

“哎哟!”妇人一喜。笑了,“这下凝香娘有救了,走,我这就带你去请大夫。”

一路上两人说着话,沈七七这才知道这位妇人夫家姓黄。人称黄大嫂,就住在凝香家的旁边。见凝香母亲眼睛看不见。平时生活也难自理,便时不时的帮把手,但是帮归帮,黄家也是个穷苦人家,她男人在几个月前上山时,不小心摔断了一条腿,现在还打着绷带卧床不起呢,就算好了,可能也干不了重活了。虽然大孩子已经能给富人家放牛了,但也是吃上顿没了下顿,由于常年吃菜叶度日,缺乏营养,生了这个小的也是没有奶水,孩子也是饿得面黄饥瘦而整夜啼哭。

但是黄大嫂心善,偶尔还是会送点吃食过来接济凝香娘。着实让沈七七感动不已。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大夫家,黄大嫂拍着门板叫人,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身材矮小,留着短须的男人来开门,一见是黄大嫂,便不耐烦地说道:“你怎么又来了,我说过了没有银子不出诊。”

黄大嫂怕他关门不理人,赶紧搬着门板说道:“有,有,这回有银子了。”

那人满脸不信,斜眼瞧着黄大嫂,“有银子了?”

沈七七心中一气,大声怒道:“你要多少出诊费?”若不是凝香娘危在旦夕,治病要紧,她真要臭骂一顿这位见死不救,毫无医德的家伙。都说医者父母心,他怎可这般见死不救。

此人一见沈七七的衣着打扮并不寒酸,又留意了一下她手中握着的钱袋,不由得笑脸相迎,“有银子就成,只要有银子,没有我王老拐不会看的病。”

“那走吧。”沈七七冷冷地道,也不想和他啰嗦。

“我去拿着药箱。”

王老拐转身回屋拿药箱,沈七七这才看清,原来这大夫是个跛子,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怪不得叫王老拐呢,还确实是名副其实的很。

三人匆匆回到凝香家,阿紫已经将屋内打扫个通透,再加之又开窗通气,难闻的气味淡了许多。

王老拐落座伸手号脉,刚一搭上手腕便道:“这老太太也无什么大碍,就是染了风寒,又耽搁了,所以才日渐严重,卧床不起,吃我王老拐的几副药自会好转,至于这眼睛嘛,属虚火上冲,调理起来可就费神了。”

“眼睛可治得好?”沈七七以为这眼睛只能这样了,但听这王老拐的口气似是有希望治好。

王老拐低头不语,伸手打开药箱,拿出了两包药材,放在桌上。又拿出纸笔刷刷乱舞写了几排字,“我这药箱里只带两副药,你们先煎了给病人服下,我写的这是风寒症的药单,按照单子再买几副药回来煎给老太太吃,不出三日,这病定能好转。”

沈七七接过药单看了看,倒是和秋季开的风寒药单相差无几,当下心安许多,“请问王大夫,大娘的眼睛可还治得好?”

王老拐摇了摇头,“难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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