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贺拔破胡摧敌锋

“稳住!”见破洛汗听明领命,破六韩孔雀心下一松,策马入阵,连连大呼。

“稳住阵线,长枪大盾当先,弓手弩手在后,前阵平射,后阵曲射!”

令旗挥下!

披甲持盾的刀盾手立时上前,一面面包裹牛皮的大盾扎进地面。

手执长枪戈矛的士卒在军将指挥下斜倚长枪,将长枪贯入大盾间隙,枪尾抵在脚下的泥土中,军士用脚死死踩住长枪,用以增加对抗骑兵的稳定性。

前排弓手用汗津津的双手攥起步弓,捏住羽箭,后方士卒颤抖着双手拉开强弩的弦……倒也不怪叛军士卒胆气过弱,具装甲骑,铁甲巨物,谁人不怕?

步兵对上骑兵,难免会产生心理压力。

好在阵形没有发生大的动乱,破六韩孔雀心中略安,然而正当他勒马返回本阵之时,却忽然听得一阵震耳欲聋的嘈杂之声,雷鸣般的马蹄声,双方士卒的嘶吼声以及呼呼的风声汇聚在一起,直将战场的气氛烘托到极致。

但见漫天土黄色的烟尘之中,两支骑军交响辉映。

“杀!杀!杀!”魏军两百重骑冲锋之势不减,爆出凌厉的吼声,铁甲震颤,甲叶哗哗作响,白缨上下翻飞,如同春风中的蒲公英。

披甲的高头大马奔驰而出,犹如轰然决堤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朝前方的叛军碾压过去。

迎面的叛军骑士感受到这股气势,面色发白,然而此等局势之下,又岂容逃脱。

“将后背亮给敌人,还不如轰轰烈烈死去。”破洛汗听明感受到身后骑士的恐惧,厉声大喝。

魏军铁骑狂奔至此,阵形已经拼凑成尖锥状。

却是骑兵惯用的军阵锥形阵。

“不要犹豫,冲过去!”贺拔胜担任锥尖,眼中杀气毕露,东方白、娄昭四人各领五十骑紧随其后,四将腋夹长槊,挟疾风之威,带奔雷之怒。

前排冲锋的重骑,都是精挑细选、百战余生的敢战士,军事能力突出,自觉的将长兵向上平移,指向前方。

八百步、五百步、三百步……

“全力突击!”贺拔胜声嘶力竭的大喊一声,身后重骑冲锋的速度越来越快,马头起伏攒动,鬃毛肆意飞扬,直到最后人马失控,朝前方敌骑凶猛的撞了过去。

锥形阵恰如一柄尖锥,直刺入叛军骑兵当中。

魏军甲黑,叛军甲红,红潮与黑潮狠狠的撞击在了一起,激起无数血花。

血花更多的是来自叛军阵营,只一轮交锋,叛军便折损超过百骑,魏军这边,只有几个被长枪顶落马下、无法起身遭到马蹄践踏的倒霉蛋。

“我贺拔破胡,挡我者死!”虽是披重甲突击,但贺拔胜却是游刃有余,槊锋寒芒闪闪,来回突击三遭,转瞬之间便将叛军杀个对穿,掌中长槊直挑横砸,所到之处戈戟俱断,刀剑俱碎,千军避易。

他是陈近南一般的人物,六镇之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此刻闻得这尊杀神,叛军士众有意无意避开。

主将如此神勇的表现,自然而然的激发了魏军骑士的士气,魏军铁骑遂以贺拔胜为锋,奋力冲杀。

“出击!”总领轻骑的高欢看准时机,指挥窦泰、厍狄盛领轻骑从侧面掩杀,叛军连连退败,四周前来阻挡的叛军将校都被二人尽数挑落马下。

“破洛汗听明来也!”破洛汗听明见到己方骑兵只一轮突击便几乎折损殆尽,目眦欲裂,舞起长枪正要冲向魏军军阵,杀两个小卒雪恨,却见一个黑点破空而来。

紧接着,便再无声息了。

“噗!”

只见破洛汗听明高举兵刃的手臂一颤,五指松开,身躯晃了几晃而后直挺挺地从马背上颓然坠地。

不远处,娄昭缓缓收回目光,再发四支箭矢,四个指挥士卒抵抗的叛军军吏立时归了阴曹地府……

“菩萨的箭术,当真是不赖!”见到娄昭一箭射杀敌将,贺拔胜欣喜若狂。

东方白也是多看了几眼,心道“高欢身边,强人真是不少。”

将吏皆亡,剩下的叛军骑士彻底成为一盘散沙,乱作一团。

“举纛!”

“铁马勿作拖延,继续随我冲锋!”对于旷野上的叛军残军,贺拔胜丝毫不予理会。

他心里清楚,虽然眼下魏军击溃了叛军骑兵的阻拦,可局势并不容乐观,城西、称南、城北发数千骑兵救援还是有可能的。

换句话说,魏军必须要在另外三面发兵之前撕开破六韩孔雀的防御阵线,不然,极大概率会陷入包围。

“万胜!”突破叛军骑兵的阻拦之后,魏军甲骑气势更加高涨,风卷残云一般冲向破六韩孔雀所在的中军阵线。

蹄声雷动,黄沙翻卷如墙,近千铁骑咆哮而来,这种声势让叛军阵中的枪兵和弓弩手面色发白,下意识的有种扭头就跑的冲动。

但是人是跑不过马的,更不要说将后背暴露给对面那些钢铁浇筑的巨兽了,更重要的是,若是因为一人溃逃而引起全军溃逃,那整个破六韩部族就全完了。

为什么破六韩拔陵能执掌全军,还不是因为收降沃野守军之后的破六韩部族势力最大。

此处的一万名士卒是破六韩部族的半数精锐,若是兵马折损过多,必然会削弱破六韩拔陵的权威。

这种后果,谁也承担不起。

叛军的材官将军叫出六斤,曾任沃野镇幢主,抗击过柔然入寇,劫掠过东西高车,为大魏立下赫赫功勋,当然,他的功勋并没有得到任何赏赐。

破六韩拔陵举兵之后,年近四旬出六斤背弃了腐朽的朝廷,投向了对洛中不满的叛军阵营,逐渐成了破六韩孔雀的心腹。

眼看魏军铁骑呼啸而来,冲至三百步,出六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冲惊慌失措的士兵怒吼:“强弩先发,箭矢在后!”

“射!”

“嘣!嘣!嘣!”

早已上好弦、列成一线的蹶张弩、擘张弩、腰引弩一齐发动,矢的同道,直奔冲锋而来的魏军甲骑。

虽然叛军手中的强弩不多,但魏军之中却是没有人小觑这种力道足以射穿重甲的重武器。

“卧!”贺拔胜长喝一声,魏军甲骑压低身躯伏在马背上,死死握住手中的长枪,等待命运审判。

万军阵前,漫天箭雨之下,任你是将是帅,任你绝代风华,都与小卒没有区别,只能祈盼上苍眷顾。

“噗噗噗”强弩落下,暴露在叛军阵前的甲骑立时血花激溅,人仰马翻,倒下的骑士来不及起身又被潮水般汹涌而过的战马踏成肉泥,殷红的鲜血濡红马蹄。

倒下的骑士永远倒下,更多的骑士带着死去的英魂跃马向前。

“射!”出六斤一声长喝。

又是遮天蔽日的箭矢,不过这一次,甲骑却没有躲避,而是径直朝着前方盾墙、枪林戟从恶狠狠地撞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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