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给不良校霸当儿子23

在周粥大大的眼睛中,她们摔倒在地上,像是在太阳下融化的冰激凌,黏腻湿润。

周粥一抹眼泪,原来是自己哭了。

周惹根据小弟口信,和李望舒一起来这附近找成如意时,正好看到这幅场景:倒地的女人、杂乱的人群以及在别人怀里哭的小孩。

他气压低的可怕,大步走到老人身前,冰冷地说:“把他给我。”

老人后推两步,想把周粥藏到背后,但又不太敢。

周粥刚擦干眼泪,看清面前的人后,一下子就崩不住了,哭得稀里哗啦,张着手阿惹阿惹的喊。

“不哭,周粥好乖好乖。”周惹把他从老人怀里抱到自己怀里,轻声哄着。

给自家医院打完电话后,李望舒看着身边的校霸气质从冷酷切换到柔和,然后偷偷挠挠周粥伸在周惹背后的小肉手。

周粥本来哭的伤心,但手心痒得不得了,咧着嘴又哭又笑,最后打起小哭嗝。

“你在干嘛?”周惹淡色的双眼注视着始作俑者。

“没什么,去看看病人。”李望舒看着周粥打完最后一个小哭嗝,一脸严肃地走进小黑屋。

成如意已经被扶到那里了。

一直漆黑的小屋点了蜡烛,李望舒简单检查了成如意的状况,叹了口气。huye.org 红尘小说网

这个皮肤病很罕见,全球都不到200例,成功治愈的基本没有,成如意被成家精心养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他来之前已经做好准备了。

“怎么样?”周惹抱着小孩进来。

“没有办法了,没有喝药做治疗,还晒了太阳。就算是我父亲,也救不回来了。”

李望舒话音刚落,守在成如意床前的莹莹呜咽一声,发出像小动物的哭泣。

周惹费了好大功夫才哄好的周粥嘴一撇,又哭了。

修和医院派的车来了,拉着一行人来到医院。

一下车,成如意就被推进手术室,周惹等人在外面等候。

园长也跟来了,她死死抓住陈悦的手,把所有事情交代的一清二楚。她说了很多,但周惹只听到小孩被关在小黑屋这几个字眼。

“关了多久?”

“快一周了。”园长没有丝毫隐瞒。

“七天。”周惹慢慢说出来,情绪在脑子里翻江倒海,别的小孩在小床上午睡时,他的小孩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锁着。怪不得最近他闹着要开一盏小夜灯才肯睡觉。

他低头看向自己青色的血管,嘴角扯动了一下,没有人教过他如何带孩子,他为什么会觉得自己把周粥照顾的还不错?

凭的是他从周明笑和赵冉那里继承的稀薄血脉吗?

周粥向他撒谎了,因为怕他担心。

周粥的乖巧唤起他心里巨大的恐慌。他心里一直有一场能一切都烧毁的大火,他的爸爸妈妈爷爷一起举着火把,想要烧死他。

后来,一个小孩跑跑过来,拼命灭火,这场火才没能让他完蛋。

但是今天,他发现小孩的手已经被烧伤了。

“周粥,”周惹摸摸周粥细软的头发,亲亲他的额头,“以后不要这样了。”

小孩担心他,他担心小孩。

两个巨大的齿轮因为同样的构造而无法契合,相互碰撞,磨的两个人生疼。

【黑化值加五,黑化值加一、黑化值加时……当前黑化值过高,请系统与宿主注意】

周粥拉着周惹小拇指,没说话,听到提示音才抬了下头,在心里问透明泡泡:“我是不是让阿惹难受了,我也想过告诉阿惹,但我一看到他,我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没有没有,】透明泡泡关闭提示音,它已经逐渐知道人类的情感不能用简单的数据计算,【这是每个家庭都会经历的事情。】

手术室开门,成如意被推回普通病房。

房间没有一丝阳光,成如意昏迷不醒,她惨白的脸上起了小红点,整个人就像溅了红墨水的白纸,脆弱到一碰就碎。

她陷入了光怪陆离的梦境。

一具天平出现了,一端是灰暗的人生,一端是明亮的太阳。

她在中间摇摇欲坠。

选一边吧,一个声音这么说。

成如意的心跳得很快,她清楚的知道这两端代表的是什么,死亡这个曾经和她若即若离的概念彻底具像化为天平了。

天平不断左右倾斜,逼迫她做出选择,她站不住脚,身上像压了一座大山。

累得她想喊救命。

她跑向右端的太阳,天平不断倾斜,左端她的人生与纸一样的她一起燃烧在太阳里。

好温暖呀,成如意最后看到了和她一起追太阳的小盲女。

小盲女双眼用纱布包裹着,她已经彻底看不见太阳了。但是,她没有哭,静静陪成如意度过最后的时光,就像成如意陪她在小黑屋的那段时间一样。

成如意的生命在一点一点消失,最后,她噙着笑慢慢闭上眼睛。

莹莹摸索着拉开窗帘,夕阳洒在她身上,给她冰冷的身体附上温度,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因为阳光而温暖。

成父成母坐在病床的另一端,眼神平静,在她失踪期间,他们早在脑海里预演过成千上万遍这个情景了。这个死神足够温柔,在真正到来之前,不停地发讯息。

就像一个大学录取通知书一样寄给他们家,他们为这场入学做了很多准备,女儿的为期一个月的离家出走也像是一场大学前的旅游。

最后,女儿告别他们,踏上了去往外地的车。

与死神的温柔相比,天使往往冷着一张脸。

“请节哀。”李鋆表情冷漠,说完后把李望舒叫出病房。

周惹不想打扰成父成母与成如意最后的告别,也带着周粥出去了。

李鋆气质冰冷,注重实效,外人也能看出李望舒是他的儿子。

“说一说这场事故的原因。”权威医生拿出病例,刚刚消逝的生命变成他需要总结的医疗实例。

李望舒沉默后,开始逐条陈列他的见解

周粥看他的嘴巴一开一合,像织布机一样密密麻麻地输出编织各种听不懂的医学名词。

李鋆不满意这个答案,他压迫性的目光看向李望舒,说道:“这个事故完全可以避免,只要不让她看到太阳,她最起码能再活五年。”

说这话时,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对人间苦难的悲悯,李鋆和站在他身后的学生助手像是一个严密的医疗机器。

李望舒受不了这样的神情,他问到:“父亲,救人和救人命是不一样的。”

“你将来是医生,医生只需要救人命。”李鋆回答他儿子稚嫩的话,“至于别的,你不要插手。”

李望舒目光闪闪,问道:“父亲有没有救过人?”

李鋆没有回答,他接过学生递过来的另一份病历,说:“那个小女孩可以做手术,移植人工眼角膜。”

护士从房间里抱出莹莹,小盲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木木地仰着头。

周粥赶紧上去靠到她身边说:“莹莹,那个医生伯伯说你的眼睛可以治好啦。”

小盲女先是一喜,随后又忧愁起来,她扯着衣角说:“我没有钱的。”

“走医保,”周惹把手搁在周粥脑袋上,“不够的话,修和医院有慈善基金会,你不用担心费用。”

“你是周惹?周明笑的儿子?”李鋆其实更想问他是不是赵冉的儿子,但没说出口,转念想起自己儿子刚刚问他有没有救过人。

他怎么没有救过人,赵冉就是在他的医院里生下周惹,也是在他的医院断了气。李鋆想了好久才想明白,一颗常青树突然死亡,可能是因为她想开花了。

“是。”周惹点头。

“已经长大了啊。”李鋆似是感叹,转身带着学生助手离开。

李望舒跟了过去,拍拍周惹的肩膀,示意他可以先走。

出了医院。

周惹和周粥遇到了老人,他收拾的整整齐齐,拎着一个行李包,坐在医院门口。

“孙儿!”他走过来。

“这个是我在幼儿园认识的爷爷。”周粥向周惹介绍,他声音小小的,显然也知道幼儿园是周惹的禁区。

果然,周惹抬腿就走,甚至加快步伐,想甩掉老人。

“阿惹,不要走嘛。”周粥使劲撒娇,“他肯定在这里等了很久才等到我。”

周惹拿他没有办法,停下步伐。

老人追上来拉着周粥的说,内疚的说:“我搞出了一个大乱子。”

声音憨朴,语调幼稚。

周粥摇头,安慰说:“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注意到他手里的行李箱,周粥问他要去哪里。

老头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皮筋扎起来的小本子,卸下快断开的皮筋,打开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数字,从一到六十。

“妈妈说每增一年都要记下来,等记到六十,就让我回乡下住,她已经都安排好了,有亲戚在那里等我。”

“你一个人回去吗?”

“我记得路,妈妈以前带我走过。”他挥挥手,提着行李向周粥告别,“孙儿,我走了。”

周粥不放心,他抱着一言不发的周惹撒娇:“阿惹,咱们送送他吧。”

“行。”

两个人追上老人,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周惹问清地点后,拦住想要搭大巴的老人,用手机给三个人订了票。

“我妈妈说要搭车去。”老人很不安。

周惹不耐烦做解释,让周粥和老人说。

“阿惹最聪明了,他不会走错路的。”

【你这个理由可真是……】透明泡泡一边吐槽一边盯老人的反应。

老人信了。

【行叭】

小泡泡轻轻飘起,跟着这三个人打车、坐高铁,下高铁再打车。

从繁华都市切换到小渔村只用了三个小时。

在沙洲上,老人变得轻盈起来,他对着大海,朝波涛叫喊:“妈妈呀,我回来啦!”

此时天已经彻底黑了,周粥披着周惹的衣服,挽着袖子跟在老人身后疯跑,沙洲上留下一连串小脚印。

周惹让周粥停下来,用手捂着周粥被柔软的小耳朵。

“你冷不冷啊?”

周粥抱着周惹的腿,眼睛闪闪发亮,“我不冷。”

走在前面的老人挥手喊:“快跟着我。”

沿着暗淡的路灯,三个人摸索到小渔村里。

一只大黄狗看到他们,先是警觉地吠了两声,接着认出老人跑到他身边,用后肢站立朝他撒欢。

老人却不记得狗,只是本能的摸摸它的脑袋。

周粥悄悄和站立的大狗比了比,唔,大狗要比他高一点。

察觉到这个令人沮丧的现实后,他扯着周惹的衣角,软软撒娇:“阿惹,抱。”

周惹只当他走累了,弯腰将他捞进怀里。

【自欺欺人喽。】透明泡泡现在有事没事就和幼崽拌嘴。

“哼。”周粥才不理它,他缩在暖烘烘的怀里,眼皮越来越重,最后头靠着周惹肩膀迷迷瞪瞪。

三个人跟着狗来到老人亲戚家。

亲戚是一对中年夫妻,家里还有一个壮的像小牛犊一样的男孩,

女人一见到老人,赶紧停下手里的活,边擦手边迎上来:“叔啊,不是说明天到吗,啊呀当家的都借好车,打算明天去接你嘞。”

老人想了好久也认不出他们是谁,女人从屋里取出照片,让他根据照片认人。

“是桂香和阿远啊。”

见他终于想起来了,桂香松了口气,让阿远招呼客人,自己进厨房下面。

在煮面期间,阿远耐心的给老人介绍家里,他显然也清楚老人今后要住在这里。

周惹直接问他为什么愿意给老人养老。

阿远有点尴尬,也不虚伪,直接说:“祖奶奶在城里买了房,我们好好照顾叔叔,让他安度晚年,那套房就能让我们住。”

这是老人的妈妈能想到最妥帖的办法,她谁都不敢太过相信,只有这种类似雇佣的方法才能让她安心一点。

“我们也不是没良心的,一定好好照顾叔叔,村里的书记也知道这么个事,他会时常来检查的。”桂香端着撒了鸡蛋的面走出来,把热气吹没了才给老人吃。

她还小小抱怨了一句A市房价,高的离谱,谁能买的起啊!

周惹带着周粥在这家睡了一晚上,第二天早起去陪老人给他妈妈扫墓。

回到小渔村后,老人一直很高兴,走路偶尔还能蹦跶两三下。来到公共墓地,他直直朝一个小坟包走,他能记得的东西不多,这条路算一个。

他先围着小坟包绕了两圈,像是确定妈妈就住在这里似的,然后靠着墓碑坐着,开始絮絮叨叨讲自己的事。

周粥靠着周惹的腿,心里酸酸的,老人一直都痴痴傻傻的,别说成为一个有出息的人了,连做一个正常人都难。可是他能养活自己,还能帮帮幼儿园的小孩。

周粥觉得他的妈妈一定很了不起。即使已经不在了,也爱着他,救着他,不让他在这个汹涌如洪水的人间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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